第148章 你不懂我的悲与卑
一个月后的浙州，
城市里车水马龙，一片繁华。
陈彦之和段成易穿梭在街头巷尾，凭借着先前在槐城积累的经验，他们很快就摸清了这里的门道。
他们那时的业务与浙州紧密相连，在这边也积攒了些人脉。恰逢当地政策大力支持年轻人创业，两人幸运地获得了一笔颇为可观的贷款支持。
重操旧业后从熟悉的领域干起，浙州这片土地，时代红利丰厚，机会遍地都是，天地广阔无垠，只要肯拼搏、肯实干，似乎每个人都能在这里找到出人头地的契机。
放弃高考这件事，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偏偏从一开始，陈彦之就有了这样的打算。
因为即便拥有再聪明的头脑，也难以做到面面俱到。
他被珊珊描述的未来打动，又被现实打的措手不及，最后还是回到了原点。
来了浙州以后。
他像上了发条一般，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什么脏活累活都干，累也不停歇。
只有在夜深人静，所有人都进入梦乡的时候，他才会偷偷地跑到天台。
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t恤，下身是一条略显破旧的牛仔裤，双手撑着天台的栏杆，静静地看着东边，思念着远在槐城的女孩。
陈彦之在这段感情里，总是不自觉地陷入深深的自卑。他原本不是如此怯懦之人，可面对珊珊时，那些潜藏在心底的不自信就会如野草般疯狂生长。
身上背负的一切，都像沉重的枷锁，拖着他，让这份爱变得坎坷曲折。
……
段成易一觉睡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发现上铺空荡荡的，陈彦之不见踪影。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心里猜到陈彦之又去了天台。于是随手拿了两罐啤酒，慢悠悠地走上天台。
天台的风轻轻拂过，带着一丝夜晚独有的凉意。
段成易走到陈彦之身边，将一罐啤酒递给他，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打趣道：“又犯相思病了。”
陈彦之转过头，接过啤酒，“嗤”的一声，熟练地打开易拉罐。他仰头大灌了一口，喉结上下滚动，过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段成易和他一起在天台的角落坐下来，望着远方灯火辉煌的夜景，璀璨的灯光向世人展现着这座城市的繁华。
他伸了个懒腰，语气里带着几分洒脱，说道：“回去找她呗，真不明白你们这些人，喜欢就大大方方地说出来，不喜欢就干脆利落分开，非要把感情谈得九曲十八弯，折磨自己，也折腾别人。”
陈彦之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无奈与苦涩。
他举起啤酒罐，和段成易碰了一下杯，然后一仰头，将易拉罐里剩下的啤酒一饮而尽。
段成易看着他这副模样，继续说道：“真不是我说你，何必这么麻烦呢。珊珊家里有钱，而且我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喜欢你。她哥又那么有能力，你费那么大劲做的那些事，说不定都比不上人家一句话管用。”
听到段成易提起这些，陈彦之微微皱了皱眉头，目光望向远方，缓缓说道：“你不懂。”
段成易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行了行了，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我确实不懂，人家条件那么好，哪用得着你费这么多心思，把全部身家都搭进去做这些。你说你，做就做了吧，好歹跟珊珊好好说一声，她肯定心疼你，也能理解你。你倒好，一声不吭就跑掉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陈彦之听着这些话，沉默不语。他把手里的啤酒罐捏瘪，缓缓垂下头，脸上露出一丝哀怨的神情。
他心里清楚，段成易说的没错，无论是闵程还是沈云峥，他们能给珊珊的，远比自己所能给予的要多得多。
正因为如此，当珊珊选择和他在一起时，他才会感到无比惶恐，总想着要为她做点什么。
段成易看着他失落的样子，语重心长地给他出主意：“要不你回去吧，回去跟珊珊好好说一说。现在事情已经差不多解决了，我们从头开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咱俩肯拼，肯定能赚到钱。珊珊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
这些日子，他和陈彦之形影不离，清楚陈彦之现在看似充满干劲，像打了鸡血一般，可实际上，内心早已疲惫不堪，就像一个被掏空的空壳子。
陈彦之微微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悲切：“我知道，她真的很好很好。可我和她在一起，除了给她添麻烦，让她跟着我吃苦，还能给她什么？她这么好的女孩，应该一辈子都顺风顺水，不受一点罪才对。”
说完，陈彦之长叹一口气，慢慢地仰面躺在一排废旧的椅子上。他望着漫天的繁星，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和珊珊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每一个画面，每一个瞬间，都在他的脑海中格外清晰，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珊珊说喜欢他的那天，陈彦之除了惊喜以外还多了一根名为患得患失的纽带。
纽带的源头也是他自己。
因为他知道他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里遇上了最不可能的人。
有很多个瞬间，他其实真切的幻想过他们的未来，也充满斗志想要靠自己搏出一番天地，想要和自己爱的女孩携手并肩，一起往前走。
但经过了这么几次事以后，陈彦之发现，如果一个人真正爱上一个女孩的时候，大概是舍不得与她识于微时，等她共赴患难的。
所谓青云志，志在遇她，梯在己身。
所谓同舟济，不是把她拉下水，而是她愿意自己拿起浆。
他和他的爱都只是冬天里的一棵苦涩柿子树，
热闹与孤独齐喑，
落叶与衰枝共鸣，
澄黄与萧条组成他共同的底色，
一棵树，一个人就是一场悲欢离合。
……
上辈子，他一个人走了九十九步，等珊珊结婚又离婚才敢迈出那最后一步。
这辈子，哪怕珊珊朝他迈了第一步，愿意与他一起走那剩下的九十九步，他却还是退缩了。
他就是这样一个人，总要做好所有准备才敢毫无包袱的站在珊珊面前，这是他的本性。
十几岁的陈彦之根本不知道三十几岁的他会有多后悔这个决定。
他们都太年轻，总以为决定的事期限会是一辈子，可在未来的某个节点，蓦然回首之时，总会生出一些悔意，总会想着，要是我曾经这样或者那样，该多好。
重生的人啊，也不似披荆斩棘的勇士，反到成了那艘唯一的孤舟，风雨飘摇，要她如何渡人又渡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