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相见,各自还礼。
论品阶,盛娇略高了他半阶,但潘从寒不卑不亢,风采依旧,行的依然是同僚间的平礼。
这对盛娇这个刚刚上任的女官而言,已经很不错了。
“多谢女君大人,不知女君往后的筹谋可还能得用?”潘从寒开门见山。
“潘大人所求,不外乎是女儿归来,阖家团圆,共享天伦;这一点我心中明白,既然替潘大人计划了这一切,自然是要让大人得偿所愿的;只是急不来,还请大人多等一段时日。”
“早就听闻女君聪慧,不知多等一段时日到底是多久?”
“不出两年。”
盛娇眺望着远方,“潘大人静观其变,若有需要我自然会与大人商议,大人只需要相信,我与大人并无利益冲突,这是互利双赢的好事。”
待盛娇离府,潘从寒才去了妻子房中。
已经换了姓名,唤作箐瑜的宫女又认了父亲,自此一家算是真正相认。
郭夫人哭得泪眼婆娑,却笑容满面:“你瞧,你瞧咱们闺女,十多年了出落得这样好!”
“也是运气,收养女儿的那户人家虽贫寒却心善,也给女儿留了个良民的身份,这才能入宫伺候;若不是女君大人瞧见了,说女儿与母亲生得好像,也不会有这番造化。”潘箐瑜抹着泪珠,满是庆幸。
“是了是了,若不是被选入宫中为宫女,我与你父亲这些年四处寻找,又怎会一无所获。”郭夫人深吸一口气,“你如今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呀。”
一番哭诉后,郭夫人因情绪过于激动,体力难以支撑,还是软绵绵地倒下了。
见状,潘箐瑜上前伺候着。
宽衣卸钗,铺床垫褥,做得行云流水很是自然。
都不用婆子丫鬟帮忙,她很快便将郭夫人照顾得妥妥帖帖。
又见桌案上的茶水凉了,她忙吩咐:“母亲这会子体力不支,去取热乎乎的参汤来。”
丫鬟应了一声,忙不迭地送了参汤。
潘箐瑜又亲自服侍郭夫人喝汤。
郭夫人被女儿这番温柔体贴打动:“好孩子,让丫鬟们来吧……”
潘箐瑜却道:“这些年没能在父母跟前尽孝,本就是女儿的疏忽,是女儿的不是,难得回来了,难道母亲连这点子机会都不给么?侍奉在母亲身边,是身为女儿应尽的孝道。”
这话一出,郭夫人心头暖融融的,哪里还会多说一个字。
就这样,潘箐瑜顺利在潘府安顿下来。
一连数日,因为有她的陪伴,郭夫人的身体肉眼可见地恢复了。
潘从寒松了口气。
与妻子相伴多年,从低谷到如今的富贵,别说妾室姨娘了,就连一个通房丫头都不曾出现在他身边,郭夫人对潘从寒的意义可要比失踪的女儿重要得多。
一旬过后,盛娇再次应邀登门,替郭夫人把脉。
这一次果然有了好消息。
多年心结打开,人逢喜事精神爽,郭夫人的气色好了许多,脉象也变得温润有力。
盛娇给他们两口子吃了定心丸。
得知妻子的身体已无大碍,只要好好将养着就可以,潘从寒心头的大石头总算落地。
他拱手作揖,深深拜倒:“女君大恩,潘某无言以谢,往后但凡能用得上潘某的,还请女君直言。”
“有件事……还望潘大人早做打算。”盛娇道,“令爱已归府,但她却是宫中出来的,得安妃娘娘宽仁,才有了今日贵府的团聚;只是……安妃娘娘处也有难办的事情,还请大人明白。”
“这是自然。”
“令爱虽刚刚归府,但年岁已到,若能此时择一佳婿成婚,反倒更有利,您意下如何?”
潘从寒沉默了。
盛娇说的,其实也是他在考虑的事情。
女儿的来历并非滴水不漏。
最好的方法就是给她一个潘府千金的身份,随后选一门当户对的人家完成婚事,这便顺理成章,日后有人查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要嫁给谁呢?
潘从寒没冒冒失失开口。
既然元贞女君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自然宫中的贵人是有了人选的。
“只要不离开京城,能常伴我内子身边,那一切都好说。”他提出了自己的底线。
“一定不会离开京城,不但不会离开,你们多等一两年,说不准令爱还能荣耀回府,一家团圆,后继有人。”
潘从寒愣住了。
盛娇并未解释太多,笑着还礼,便告辞离去。
很快,圣旨下达。
册封潘府千金潘箐瑜为景王正妃,下月初八完婚。
消息传来,最最震惊的是兰妃。
“为什么我儿子大婚选正妃,我这个亲生母亲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兰妃惊愕又愤怒,顾不上礼数体面,直接冲进了荣华宫兴师问罪。
此刻,皇帝正在安妃的陪伴下用着午膳。
见兰妃这番模样,他情不自禁地蹙了蹙眉。
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依旧沉默不语。
安妃忙劝道:“姐姐慎言,景王的婚事自然是由陛下做主,陛下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况且那位景王正妃的人选也是官家小姐,名门闺秀,必不会辱没了景王殿下的。”
“陛下!!”兰妃愤愤地瞪了安妃一眼,“安妃妹妹年轻,又无子嗣,自然不会理解臣妾的感受,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难道儿子大婚迎娶正妃,我这个母亲连事先知晓的权利都没有么?当初衍之头次大婚时,陛下可是与臣妾一同决议了王妃人选的呀!”
她悲愤交加,情难自控。
皇帝叹了一声,亲自过去搀起了兰妃:“是朕的疏忽,只是前两日散朝后,左都御史潘从寒求见,说想请朕替他家刚刚寻回的闺女赐一门婚事,刚巧安妃过来,提起了衍之,朕觉着这二人甚是匹配,能成良缘。”
兰妃愣住了。
泪珠还挂在脸上。
却满眼迷茫,像是听不懂皇帝的话似的。
什么叫安妃提了衍之,然后婚事就被定下了?
她安妃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左右她儿子的婚事?
一时间,委屈排山倒海而来,瞬间击垮了她的理智。
“陛下也未免太偏心了!”兰妃尖叫着哭嚎起来,“安妃、安妃,处处都是安妃!!纵然她是从前的灵韵夫人,陛下也太过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