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呢?”
猛然睁开双眼的刘毅仍在思索着斗姆元君最后的话,而众女见他这般,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忙齐齐簇上。
“无妨,只是想着事情罢了。”
刘毅这才回神,笑着摆手示意众女散开,而后行至顾长安面前。
顾长安见刘毅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小心问道:
“表兄,方才你是?”
刘毅并未回答这个问题,只眉心三目一闪,空中便出现一本玉页金线书册。
一见这书,顾长安顿时愣住,满是污秽的脸上,一对剪水杏眸格外明亮,
“《北斗五厄经》!”
“哦?”
刘毅虎目一亮,忙将书册翻开,急不可耐道:
“可能看出什么?”
“这……”
顾长安一愣,不可置信道:
“这书上什么都没有!”
“没有?”
刘毅刀眉一紧,转身又将书拿给众女,
“你们可能看出什么?”
众女凑前细细观之,却也只见一片空白。
“这就怪了!”
刘毅实在不解,斗姆元君明明说此书与他和身边人有缘,可如今他不认得,身边人也不认得,
“难道是时机未到?”
众女见刘毅沉默不言,又面色凝重,纷纷开口相问,刘毅倒也不隐瞒,将斗姆元君相招又赐下书册一本之事和盘托出。
“你们觉得这是为何?”
众女各自沉思,不久,棠溪涓云率先道:
“看最后一首诗的意思,这书当与舅家小姐有关,她能看出完整书名,你却只能看到两个字,这一点足以证明,依我看,大约是舅家小姐修为不够才看不得书上内容。”
“我看不见得!”
薛宝钗摇了摇头,扫量眼顾长安,笑道:
“元君不也说了,凡事缘分不到总也不成,我看这就是缘分不到,不过顾小姐既然能看出书名,想来这缘分也就不远!”
众女皆是心思通透之辈,岂能不知薛宝钗的言外之意,齐齐侧目看向刘毅。
刘毅并不知众女为何忽然看向他,只蹙眉道:
“你的意思是……要进入轮回世界这缘分才到?不妥不妥,表妹无有修为在身,连六道轮回也过不去!”
见刘毅并没有那个意思,众女心下一喜,倒也不是她们小气,其实也就是小气,且不说她们一十七人,还有昏迷不醒的九人,若再来一个,倒也不是不行,主要新来的这个身份太敏感,指腹为婚,姑舅兄妹,由不得她们不担心。
“那个……”
顾长安喉头轻动,低声问道:
“表兄要去什么地方?六道轮回又是?”
“哦,这个……”
“这个不太方便说!”
刘毅还未说完,苏荃先开口打断,笑盈盈的上前拉起顾长安的手腕,怜声道:
“好好的女儿家给造成这样!真是可怜见的!琥珀!快带着表小姐好好梳妆打扮,再让弦音阁送一桌上等席面过来!”
说完,苏荃又是伸手为顾长安收拾好鬓角乱发,似是解释道:
“妹妹也别挑理!家里都是修道之人,平时饮的清露、吃的草参,故而这灶上也就是下人们开火,吃的太糙!伯母那里倒是有专门的小灶,可她这会儿子跟几个王爷家里的打牌去了,传话回来说是那边请东道,这弦音阁是京城最好的酒楼,权且将就一回,稍后我就安排人觅好厨子婢子婆子。”
顾长安一听这个,忙摆手道:
“不必这般麻烦,我……”
“欸!”
话未说尽,林黛玉也是笑着迎上,拉起顾长安另一条手腕,
“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家伯爷自小失了双亲,又没了祖父,是刀里滚、血里爬才有今日的富贵,可这富贵有了,身边人到底是少了,才有我们这些姐妹。
不过枕边人与家里人还是有些不同,他啊早盼着还能见到亲人,如今你来了,可是遂了他的愿,千万别说这些!琥珀、司棋,去把落霞院收拾出来,侍琴,去把皇后娘娘赐下的那些头面拿出来,再去知会董成王阳,叫他们现在就去挑几个得力机灵的婢子婆子!”
两个婢子得令,这就风风火火前去安排。
顾长安默默看完这一切,心里明白这是人家给的下马威,不免生出委屈,可这些变故下来,她连个立身之地都没有,又背负血海深仇,这点子委屈又能算什么,当下摆起笑意,折身一福,
“多谢二位……嫂嫂!”
一听这个,林黛玉与苏荃不禁一喜,又是拉起顾长安问长问短,好不热切。
刘毅此时若还看出怎的回事那就是瞎子,暗里涩笑,心道她们倒是多虑,这烂桃花我躲也躲不及,怎会主动贴上去!
既是这么想,刘毅也不再开口,只静静看着顾长安被众女簇在当间亲切问候,直至捉襟见肘,被琥珀引下去。
“你们呐!”
刘毅摇头莞尔,正声道:
“且不管什么缘分、时机,这揭语的后两句又是说什么?”
众女神色一正,思索一番后,曾柔率先道:
“所谓三徒五累,三徒者曰天徒界,曰人徒界,曰地徒界;五累者一曰心门,二曰神门,三曰形门,四曰精门,五曰魂门。
此三徒五累统摄人间苦难,若是渡过,就可得个正果,是以也有些典籍言这天、地、人三界是为三尸界,掌管人心三欲门,即色欲门、爱欲门、贪欲门;
心、神、形、精、魂五累门,是为外界五厄,扰乱人心,故也为五苦,即色累苦、爱累苦、贪累苦、华累苦、身累苦。
三徒五累之中,三徒应己,五累应外,若能全然渡过便能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之境,而此一说正是出自《北斗经》,依我看,这后两句该是说这本道经的总纲,此一本应是直至大道的功法!”
“哦?”
刘毅大感讶异,一拍手腕,赞道:
“还是柔儿博学!元君倒是未曾说此书是一本功法,只说乃属有缘之人,我自是有缘人,至于表妹……”
刘毅看过众女,笑道:
“她也是有缘人,不过因她祖上曾是贪狼星下凡,这才有这份机缘,而且这份机缘还被她舍了别人,又还能剩几分?要我看,这次的机缘恐怕应在了轮回世界!”
“哦?”
众女心头一动,齐齐想到什么,但又抓不太真切,这时轻颜忽然进门道:
“主人的意思是,恐怕这轮回世界正应了这三徒五累,妾身说的可对?”
刘毅一拍手腕,欣然道:
“还是轻颜知我!你们想想,上一次的七界山由上帝和路西法造出,正应七原罪和七美德,这一次的轮回世界因我而生,元君娘娘又特意赐下经书一册、揭诗一首,恐怕这所谓轮回就是应了这三徒五累,只是我想不通的是……”
刘毅刀眉紧锁,沉声道:
“阎罗王给我的消息是轮回世界只有七个世界,三徒五累却有八个,这才是我一直无法确认的原因,依你们看,这又该是如何?”
闻言,众女默然无言,她们不是没有猜测,而是心疼刘毅又要踏入险境,明明他们认识都没有多久,明明他们才刚刚成婚,可经历的一切不知胜过多少生离死别,各自的情谊又不知胜过多少高山雄岳、江河湖海,偏偏这一次又是那么凶险,而她们却无法跟去。
刘毅看出众女的心思,但却没有如往常那般开口安慰,安慰是谎言,经历这么多后他不愿再向心爱之人说谎,其实爱需要谎言,他也明白,可他的爱人们也明白,与其如此,不如直面血淋淋的现实。
良久,或许只是转瞬,轻颜开口道:
“也许……是因为轮回!既然元君娘娘说出三徒五累,那这个世界有九成可能是应三徒五累的!
三徒对己,五累对外,以修行之理来看,当是先经五累,再渡三徒,不过也有可能是几者掺杂糅合,每一界皆有三徒五累。
而轮回……依妾身来看,倘若七个世界每一界对应三徒五累当中之一,那就是循次渐进,直至全部通过,最后一界——主人你最难以渡过的那一关才会出现,一旦有一界失败,就会从头开始,这便是轮回!”
“有理!”
刘毅点点头,又道:
“倘若是每一界三徒五累杂糅呢?”
“那就可能会出现两种情况!”
轻颜略一思忖,答道:
“其一,每一界的三徒五累极难渡过,若不过便会被丢向不知那一个世界,失去上一关的先知先觉;
其二,若在一个世界失败,那这个世界就会重启,但三徒五累便会更难渡过,亦或者三徒五累也会重启。
而不管是以上哪种情况,都有可能会出现一种情况——成功渡过七个世界后,新的世界出现,这个有可能是全新的世界,当然,也有可能是前面七个世界的……轮回!”
此言说罢,众人久久无言,轻颜自知失言,暗下长叹一声,正声道:
“主人,各位夫人,妾身晓得此行凶险,但倘若一遇难事便驻足不前,岂能在修为之上勇猛精进?
主人,想您踏上修行一途细细算来不过短短四五个月,却抵得上上界那些天骄千年、万年苦修,地府阎君称您上仙,天界神女折身相交,齐天大圣斗战胜佛、三坛海会大神、二郎显圣真君,这三位那个不是名满三界、威压诸天的大神,却也高看您一眼,这是为何?
不正是因您顺应大道,万难不避?这所谓轮回世界,在妾身看来不过是一场历练!一场与您修为有益的历练!”
“哦?这是何意?”
刘毅虎目微亮,他已是炼虚合道境,再之上若不上天位列仙班,那就要靠自己磨炼凝聚道果,达到金仙之境。
但这太难,并不仅仅因为金仙道果难得,更因为刘毅所修之道——五行大道,想要凝聚祂的道果不但要找出自身对于五行的理解,凝结出金木水火土五颗道果,还要将其融会贯通,否则五行失衡,必遭反噬,是以三界之内除却那些底蕴深厚、跟脚不凡、有人照拂的修士,其余的绝不会选择五行同修。
但这还没有结束,作为混元一气上方天仙,修行动功,已经踏上肉身成圣之路的修士,刘毅还有一个必须凝结的道果——肉身,尽管这个道果其实就是肉体本身,可这依旧是一切的基础,否则五行道果就算凝聚出来、不失衡,也依旧是失败。
所以当轻颜说出这其实也是一场历练后,刘毅心中隐隐有了期待。
轻颜自然清楚自家主人的心事,所以她摇了摇头,
“这恐怕并不能让您提升修为,但却可以夯实根基,消除隐患!”
刘毅眉头微挑,抬手示意轻颜细说。
“依妾身看,这个轮回世界若真按照三徒五累,那不妨将其看做一场红尘试炼,问心、问己、问道!”
“哦?”
刘毅不禁莞尔,
“达到瓶颈后没有好办法继续修炼,所以就去玩一场别开生面、实则极其扯淡的红尘问心?我说这种老套的仙侠文套路就没必要了吧!”
轻颜虽然不清楚刘毅的话什么意思,但还是沉声道:
“您虽然修的是动功、走的肉身成圣的路子,可心魔是不可避免的,尤其是跨过炼虚合道境后,您若要继续前进,那心就必须更强大!
而红尘繁杂,心思万千,正是问心的绝佳所在!
而且若妾身想的没错,进入轮回世界后您极有可能会失去法力神通!”
“什么?!”
刘毅还没说话,郑采荷先是急了,猛的上前一步,抓住轻颜的手腕高声问道:
“你确定?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若轮回世界也有修行者或者是拥有超凡之力的存在,那岂不是很危险?
还有,若是那些家伙也进入轮回世界,合力围剿,这不就是自投罗网?!”
“好了。”
浑厚的嗓音让郑采荷的心头蓦然平静下来,她看着那刚毅若同天神般的面容,即便是侠女也不禁眸生秋水。
刘毅实在心疼这样的郑采荷,将其轻轻揽入怀中,用手轻轻穿过那散发着淡淡兰花香的青丝。
青丝若水,悱恻绕心。
谁也没有说话,享受着难得的平静,良久,郑采荷忽然道:
“明天走?”
刘毅一愣,遂笑道:
“好!”
于是,迎着其实还没有达到正上方的太阳,众人去往了内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