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妃苏绿筠闻言低下了头,讪笑道:
“嘉嫔妹妹可别乱说话,四阿哥受宠是因为受了暗害身体虚弱,皇上格外疼惜些也没什么。”
她又看向脸上逐渐阴沉的皇后,讨好道:“再如何受宠也比不上嫡子尊贵。”
嘉嫔装作才注意到皇后脸色不好似的:
“纯妃姐姐说得是,嫡子尊贵,端的是严正稳重。”
“不似爱子,跟他额娘一脉相承地只会撒娇卖痴,上不得台面罢了。”
娴贵妃面上只淡笑不在意,其实心酸得很,嘴上说着:
“嘉嫔慎言,玫妃随行也是为了看顾四阿哥的身体,这本是应该的。”
早知道,她当初就向皇上进言要抚养四阿哥了。
四阿哥这么灵秀的孩子合该有个身份更高贵的母亲。
白蕊姬只是南府乐伎出身,到底粗野,如今留着指甲戴着护甲,怕是早忘了当初十指突突的谦卑了吧。
现在把四阿哥都教坏了,识人不清,竟偏偏看中那个为了攀高枝抛弃旧爱的坏女人。
如懿面露怜悯,可怜的四阿哥,这不是他的过错。
若是跟在自己身边长大,他定是一个饱读诗书,人淡如菊的好孩子。
哪像现在这般又争又抢,如此掩盖了嫡子光辉,日后嫡子登基,他的日子该多么难过啊,此时不该如此张扬的。
如懿一味将四阿哥所有缺点都怪在白蕊姬身上,却像是刻意忘了永琋是皇上教养的现实。
永琪才五岁,从小就一直听着娴额娘和额娘对后宫诸人指指点点,也是由此产生了对其他人的第一印象。
在他记忆里,那个素未谋面的四哥,就是一个病弱侍宠而娇,骄横跋扈,才疏学浅的无理之人。
永琪生性聪颖,有自己的思考能力。
他有些疑惑,若四哥真有这么不堪,那为什么皇阿玛最喜欢四哥呢?
娴额娘说皇阿玛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的人。
这样英明神武的皇阿玛,喜欢品行低劣的四哥,难道不是眼瞎吗?
四哥必然有什么过人之处。
但额娘说了,要让他藏拙,哪怕觉得娴额娘和其他娘娘都笨笨的,但永琪不说。
而皇后,则听着她们你一言我一语,心思愈发沉重。
永琋太耀眼了,皇上眼里连永琮都看不见了。
她的永琮必须像永琏一样优秀才行。
嘉嫔笑着摇了摇头:“我如何不知呢,她也就沾了四阿哥的光,不说她了。”
金玉妍微微探身,凑近摸了摸已经快三岁的永瑢,笑道:
“哎呦,纯妃姐姐,瞧永瑢这小脸儿滑嫩的。”
“我记得他是今年三月份才种的痘吧,现在是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谈及孩子时,苏绿筠的积极性明显变高了,颇有兴致地分享:
“是啊,当时看那水泡着实吓人,好在已经养回来了,诶?皇后娘娘,永琮看着越发健壮了,应当也可以正常年岁种痘了吧。”
富察琅嬅犹豫了一下:“永琮还早呢,而且皇上未有旨意。”
皇子公主们大多在两至四岁间要种痘,看着凶险,但精心照顾之下,尚无失败案例。
虽然永琮自养心殿回来,身体便好多了,但富察琅嬅还是有些担心,想晚点种痘。
嘉嫔那嘴又心直口快地提了起来:
“臣妾听说种痘就是年纪越小效果越好呢,四阿哥身体孱弱,一直长到现在也没种过痘,前朝后宫谁不知道他不得用啊。”
“当年顺治爷的三阿哥和四阿哥都得了痘疫,三阿哥活下来继承了帝位,四阿哥没熬过去撒手人寰。”
“可见这成功熬过出痘的人才是好福气呢,总不能把大清江山交给一个随时会感染天花的人吧。”
嘉嫔语气随意,全然是聊天的轻松之态,却触动了皇后的心思。
八阿哥刚出生时身体虚弱得厉害,前朝已有对嫡子状态感到丧气的流言。
永琮应该尽早证明自己身体康健才行。
和亲王幼时也体弱,一样熬过了种痘。
且种痘是年龄越小效果越好,风险越低。
富察琅嬅看着吊篮中白胖的小阿哥,暗暗下定决心,要提前和皇上商议此事。
嘉贵人嫣然一笑,还在说:
“皇上竟还敢带四阿哥出远门,也不怕路上遇到什么不干净的人,一个不小心传了病给他,这小身板可怎么顶得住啊。”
说者状似无意,听者也是真有心。
素练眸光浮动,想起了富察夫人的话,四阿哥眼见着身体越来越好,日后必是八阿哥即位的阻力。
如懿听嘉嫔越说越不吉利,便觉不舒服。
虽然四阿哥不太聪明,但她心里还是非常喜欢这个孩子的。
实在太漂亮,叫人见之难忘,以后还不知道便宜哪家好姑娘。
如懿听不下去,不耐烦地拨着珐琅猫眼护甲,嘟着唇道:
“嘉嫔,若是让玫妃知道你说这话,怕是本宫也拦不住她。”
说得好像与玫妃关系多好似的。
自从那次白蕊姬向她忏悔后,如懿就大方地原谅了她,并觉得她亏欠自己,自己和她说话是有分量的。
此话一出,皇后嘉嫔都黑了脸,纯妃则怯怯地抱着永瑢不说话。
白蕊姬在后宫目中无人的事儿多了,偏偏皇上护着她,皇后权威对她半点用也无,自然不喜。
而嘉嫔立了一个无心机直肠子人设,说的话常常叫人下不来台,白蕊姬可不惯着她,说话比她更直接更难听。
谁要是说四阿哥一句坏话,让她听到了,就要发疯,因此谁也不敢招惹这后宫第一巴图鲁。
纯妃见过她打人的模样,内心便惧她。
如懿一句话让场面尴尬了下来,遂不多留,带着永琪行礼告退了。
她回到翊坤宫,便听说皇上封了魏嬿婉做答应的事情,瞬间破防了。
她早就说魏嬿婉不安分,四阿哥就是不听,现在果然爬上龙床了吧。
阿哥举荐的宫女勾引皇上,传出去不知道多难听,还以为永琋故意给皇上献女,意图笼络后宫,谋夺储位呢。
如懿全无对皇上宠幸新人的埋怨哀愁。
此时最浓烈的情感竟然是觉得四阿哥被打脸会难堪,凌云彻被抛弃会痛苦。
唉,两个被抛弃的可怜男子,他们的信任与深情都被同一个女人错付了。
魏嬿婉,好重的心思。
勾搭了侍卫又勾搭皇子,踩着他们的肩膀转身勾搭上了皇上。
如懿将这一切罪过都怪在了魏嬿婉身上,如此手段低劣的女人,自己是万万不会与她为伍的。
不行,四阿哥和凌云彻现在肯定伤心坏了吧,她得去看看。
永琪疑惑地问:“娴额娘,您不是说要教儿臣作画吗?”
如懿慈爱地摸了摸他的头,永琪哪天学画都来得及,可四阿哥和凌云彻的痛苦却无法等待:
“永琪,娴额娘要去一趟养心殿,改天再教你好不好?”
永琪想起养心殿就想起他一直好奇不已的四哥,于是仰头问道:
“那儿臣可以和娴额娘一起去吗?”
然后他就看见如懿温柔的脸色僵了一下,永琪立刻懂事道:
“还是算了吧,儿臣突然想起来要陪额娘给娴额娘选新衣裳的缎子。”
如懿感动地抱了一下永琪,并未觉得愉嫔母子像丫鬟小厮一样围着她操心她的琐事有什么不对。
她一脸幸福,不痛不痒道:
“这种小事,怎劳烦你们去做。”
她又俏皮地轻轻矮身拍了拍永琪的肩膀:“娴额娘先走了,永琪去玩儿吧。”
永琪点点头,目送她像个少女般巧笑倩兮着离开,步伐格外轻快。
果然,娴额娘是太想念皇阿玛了吧。
可为什么不能带他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