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茅屋
两人策马跑动起来，可谓是英姿飒爽，意气风发，到了府衙大门口时，只见门外跪着一群人，每人身后站着一名带刀士兵，见上官恒逸和衲幸骑马而来，跪在最前面的一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高声道：“冤枉啊，王爷。”
上官恒逸轻扯缰绳，将马儿的速度控制得恰到好处，马儿尚未立定，他便如飞燕般轻盈地抬起右腿，在马脖子上优雅地划出半圈，随后如同一片羽毛般飘下马背，动作如行云流水，干脆利索。
他刚刚落地立定身形，眉梢飞扬，似那高踞云端的神只，傲视着跪在地上的众人。
在场观看的百姓们如潮水般纷纷跪地拜道：“参见王爷。”
上官恒逸俊着脸，横了眼跪在地上喊冤的人，那人正是南城知府，冷哼一声，道：“都杀了吧。”语调平淡如死水，却又似寒潭之冰，冷得让人无法抗拒，双手背后，如同高傲的孔雀，朝着门里走去。
知府大人大惊，还没回过神时，身后的士兵已经手起刀落，砍下他的头颅，震惊的双目混在血泊中，还来不及合上。
衲幸下马后，看了眼地上的人头，还有被吓到的百姓们，立即令道：“来人，赶紧收拾了，扔去乱葬岗。”走进大门里去。
士兵道：“是。”拿了些麻袋收拾现场。
衲融等人也已经赶到，下马后看了眼百姓们的反应，而后双手背后，进入了府衙府。
当衲融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视人群时，有一名男子如惊弓之鸟般仓惶低下了头，仿佛生怕被他认出似的。
待围场观看的人如潮水般散开后，此人才如释重负般起身，望着眼前的府衙大门，露出他的庐山真面目，正是上官恒暃。
此刻的他，身着一袭灰色常服，宛如一片黯淡的云彩，头上挽着的发髻，更无精美饰物点缀，望着府衙大门的眼神显得有些落寞。
上官恒暃面色凝重，在街道商铺购置了米、盐等日常所需常物，亦从众人之口获知了上官恒逸数年来的赫赫功绩，而一直在他身旁助他的人正是衲幸，不仅是统帅三军的主帅，也是他如今的王妃。
夫妻两人攻入南城仅为权宜之计，其最终目标乃是入京称帝。
适才亲眼所见，上官恒逸现今之气势，已然宛若皇帝，再非往昔与他谈笑风生之三哥。
他没有冲上去相认，因为已经感觉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身份，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仍旧保持初心，想过他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而上官恒逸注定成为一代帝王。
在街上采购完毕，骑着他的小毛驴出了城，走上一条小径，正所谓曲径通幽处，走了半日，终于看到前方一处平缓之地上的几间茅屋，嘴角上扬，锁着的眉宇舒展开来。
只见一名身穿村妇衣衫的女子正在院里晾晒衣服，远远的看见他回来，麻利的晾完剩下的衣服，洗了手冲他跑来，两人相视微笑，眼里唯看得见彼此。
女子笑着喊道：“恒暃。”
上官恒暃道：“雪儿。”下了毛驴牵在手里。
眼前的女子正是他找寻了很久的凌雪，在上官恒耀登基后放弃王府和爵位，一心寻求的只有心爱之人，两人终于放下对凌霜一事的愧疚，选择永远在一起。
凌雪道：“累不累，渴了吗？”
上官恒暃摇头道：“不累，倒有些渴了。”
凌雪道：“快进屋喝口水，我去给你倒。”说着跑进屋里去倒水。
上官恒暃将毛驴拴在棚里，取下袋子，看了眼对面的房间，向两人屋里走去，问道：“三嫂呢？”
凌雪道：“去山里采药了，你都赶集回来了，她也该回来了吧。”
上官恒暃脸色一沉，道：“哦。”将东西放在桌上。
凌雪将一碗温水递给他，见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暗沉，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上官恒暃眉眼一笑，两个人在一起久了，对方的说话语气、微妙的表情变化都会被感知出异常情绪，道：“没什么。”
凌雪脸色一沉，道：“你越说没事我就越觉得有事，我们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你休想瞒我，是不是有人为难你了？”一脸担心的看着他。
上官恒暃安慰道：“没有，我没事。”心情越发沉重起来。
见他欲言又止，凌雪追问道：“那是谁有事？你说啊，恒暃。”
上官恒暃无奈，道：“是三嫂，今天我去城里，见到了三哥。”
凌雪大惊，又大喜道：“那不是很好吗？怎么不见他来接郗姐姐？”
上官恒暃面露难色的道：“我没有上前相认，自然没跟他说三嫂在这里。”
凌雪急了，道：“哎呀，你怎么不说呢？难道你不知道郗姐姐有多想你三哥吗？”
上官恒暃道：“我知道，可是如今的三哥已经不是我们之前认识的三哥了。”
凌雪不悦的道：“什么意思？你倒是把话说清楚。”
上官恒暃道：“如今的他意气风发，一言九鼎，眼里没有丝毫怜悯，杀人也不需要自己动手，一句话就可以要了几十人的命，看到别人的头颅落地，血流成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虽然仍是涑阳王，可是早已经有夺取天下的雄心壮志，身旁的将士、谋士无数，而且，现在他身边又有了新王妃，将来他当了皇帝，新王妃就是皇后，你叫三嫂怎么办？”说完这些话后，不禁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听到这里，原本站着的凌雪被惊得瞠目结舌，跌坐在凳子上，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过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喃喃自语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语让屋内的两个人瞬间大吃一惊，他们几乎同时朝着门口望去，只见郗卓音正面色苍白，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站在那里。
上官恒暃惊道：“三嫂。”
郗卓音定了定神，艰难的问道：“那王妃的是不是叫衲幸？”
上官恒暃眼眸闪烁，后悔自己刚刚不该跟凌雪全盘托出，此刻被郗卓音听见，又该伤心了，即便知道会令她难过，也不会对嫂子撒谎，点头应了一声。
郗卓音牵强的笑了一下，双眼一闭，早就知道会是这样，衲幸能助他一臂之力取得天下，而自己只会是他的累赘，孰轻孰重，高下立判，想到此处，黯然神伤地转过身去，迈着沉重的步伐朝着属于自己的房间缓缓走去。
上官恒暃想上前宽慰，被凌雪拉住了，此时此刻，伤心难过的人只想一个人静静待着。
郗卓音回到自己房间，双腿无力的坐在床沿，回想起那些令人心动的时刻，现在一一回想却是满心苦楚，嘴角勉强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容。
缓缓闭上双眼，心中已明了一切——自己终究不过是个无足轻重之人罢了。
环视了一圈如今自己的住的茅草屋，以前觉得虽是陋室，却充满希望，相信上官恒逸会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爱她，一定会想方设法找到她。
可现实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无奈又有些不甘心，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越发觉得如今的自己好凄凉、好落寞，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她一人。
此时的府衙大堂上，上官恒逸与衲幸高坐上方，下方文武之将分列站立，刚拿下南城，众人的脸上却更加严肃，没有一个人脸上露出得胜的喜色。
上官恒逸看了眼每个人的脸色，道：“有事商议，无事就散了吧。”
衲融出列，严肃的道：“启禀王爷，如今南城虽破，但是与京城的正面较量才刚刚开始，更重要的是，还要面对兵强马壮的西兆兵马，如今的目标已经不是赶走西兆人，四方天下以和为贵，而是要统一整合四方，所以，如何攻破西兆才是最大难题，如何让我们的大军穿越沙漠，越过戈壁攻下武都。”
上官恒逸面色凝重地说道：“一统四方是一项长远计划，绝非一蹴而就之事，先生您又何必如此心急呢？依本王之见，应当脚踏实地地走好当下的每一步，待根基稳固之后，再迈出新的步伐，唯有如此稳扎稳打、步步为营，即便本王在有生之年难以圆满完成这千秋伟业，但也能为本朝的后世子孙奠定坚实无比的基础。如此一来，又何尝不是立下了一桩彪炳史册的大功呢？”
衲融听后微微颔首，似乎在沉思着上官恒逸这番话中的深意，片刻之后，缓缓开口道：“王爷所言极是，当下应乘胜追击，举兵进攻京城。”
上官恒逸看了眼身旁的衲幸，道：“主帅可有策略？”
衲幸道：“为万无一失的取得胜利，拿下京城，当以举全力之兵向京城合围，立即下令驻守在无量山上的郗卓文将军率兵俯冲而下，夺取京城北面，南边我们的主力军拿下京城的南边，不在话下，健康城里已经留有云大帅的主将镇守，对王爷忠心耿耿，不会掀起叛乱，综合分析，此战当速战速对我们才最有利。”
听完衲幸这番详尽的分析和建议后，上官恒逸微微颔首，表示赞同道：“好！就依你所言去办，务必尽快行动起来，不得有丝毫延误。”
众人齐声道：“是。”
衲幸霍然站起身来，神情严肃地大声下令道：“来人啊！速速传本帅命令，立刻召集军中所有兵马于校场集合！不得有误！”随着她这一声令下，数名传令兵如离弦之箭一般飞奔而出，迅速将命令传达至各个营地。
上官恒逸接着道：“此事迫在眉睫，容不得半点耽搁，衲主帅率领先前部队冲锋在前，为我们开辟出一条通畅无阻的道路来，本王则会带领众多部暂留守南城，安抚受惊扰的百姓们，对城中秩序加以整顿，务必确保他们能够尽快恢复正常的生活，待衲主帅攻破京城大门时，本王再率领众人进入京城。”
衲幸道：“末将领命。”随即又出门领兵先行。
夫妻照面，匆匆忙忙，根本来不及说些体贴之言，诉说一些男女之间的闲话，只有打仗、攻城，安定百姓、整顿秩序，相见不过半日，又临一场生死离别。
上官恒逸要这山，衲幸便为他攻山，上官恒逸要这座城，衲幸便为他破城。
衲幸带兵走后，上官恒逸开始与众人商议整顿南城秩序，归降的贬为平民，不愿归降的一律斩首。
处理完这些事后方才想起两个十分重要的人还关在府衙大牢里，正当上官恒逸想要将人斩首示众时，当狱卒刚刚将依明爵押解出牢门时，站在门口的卫兵突然发难，抽刀将狱卒杀害，接着几名卫兵接连反水，依明爵见自己兄弟乔装进入牢狱，与同伴们一道杀出一条血路，很快便逃出了大牢。
狱卒慌忙赶来禀报上官恒逸，上官恒逸大怒，亲自带兵追杀，此人不死，心头不安，曾以此交手都险些命丧他手，此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逃了。
见他亲自领兵去追，衲融、列暨等人吓得变了脸色，急忙让苏杲去相助。
队伍很快追出了主城，依明爵等人也在城外早已备马，纷纷鱼跃上马，策马飞奔而去，骑马追在身后的上官恒逸远远的就看见他的身影，既见人影怎肯放过？
只见上官恒逸身手矫健地从马背上一跃而下，动作利落地取下挂于一侧的弓箭。
他眯起双眸，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住前方不远处正策马狂奔的依明爵。
然而，就在他准备拉弓射箭之际，却敏锐地察觉到依明爵似乎早有防备。
依明爵身形敏捷，在马背上不断变换着位置，时而向左倾斜，时而向右偏移，犹如一条灵活游走的毒蛇。
不仅如此，他还将整个身体紧贴在马背之上，极大程度地减小了被箭矢击中的可能性。
这样一来，上官恒逸想要准确命中目标就变得异常困难。
眼见难以射中依明爵本人，上官恒逸目光一转，瞬间瞄向了其身旁的一名帮手，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羽箭如同闪电般疾驰而出。
那名帮手甚至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便眼睁睁看着箭矢直直地朝着自己飞来，须臾之间，箭头已然深深地扎入他的背心，穿透胸膛，随着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栽倒马下，当场毙命。
与此同时，其他弓箭手们也纷纷效仿上官恒逸，朝着前方的叛贼队伍放箭。
那些叛贼猝不及防之下，顿时惨叫连连，不少人应声落马，没过多久，叛贼队伍就已损失大半。
而上官恒逸则继续全神贯注地追击着依明爵，但随着周围的树木愈发茂密，视线逐渐受到阻碍，待到他终于发现依明爵的身影在树木间来回穿梭之时，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不知不觉间，自己竟已深入到了一片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