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考核是什么东西?”
林舒前世今生,对于做官都是新手小白,所以不懂便问。
刘安世吃了一惊道:“大人身为县尉,难道连吏部考核都不知道?”
林舒默默地摇了摇头。
刘安世只好解释道:“其实做官,跟其他任何行业一样,也并非可以肆无忌惮,任意妄为。
每年吏部都会派人,对下辖官员政绩官声进行品评。
若评价为上等,来年便可酌情提拔。
若评价为下等,便要面临惩戒。”
林舒喃喃自语道:“原来就是绩效考核,倒也不奇怪。”
刘安世继续道:“若在往年,官员即使评价为下等,也不过接受罚俸,申斥等惩罚,官还是照做的。
可今年燕王刚刚颁布政令,所有官员考核,除了看政绩官声之外,最重要的是看税收,是否合标。
若税收不能达到底线要求,官员便要削职为民,永不叙用。
如今大人做了六华县令,距离吏部考核,已经不到两个月了。”
林舒吃了一惊道:“按照朝廷规定,六华县税收要折合多少银子?”
刘安世道:“据老朽所知,本县人头税、田税等所有税赋加起来,折合成银两,至少要五万两上下。”
“五万两?”
林舒听了这话,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平常一个县的税收,都是挨家挨户从老百姓手中征收。
但六华县的百姓已经穷得叮当响,以至于府库之中快要闹耗子。
如今通过黑吃黑,打劫了黑风岭,所得银两总共也就两万两上下。
也就是说,还差三万两银子的亏空,才能应付过吏部考核。
林舒摇摇头道:“看来这地方官也不好做。
怪不得前任县令会撒丫子逃跑,即使留下来,也会被削职为民,还不如提前跑路。”
刘安世道:“确实如此,前任县令被程仲德架空,手中毫无实权。
百姓已经成了穷鬼,又有山匪横行。
上面还有上官等着催收税赋。
他即使不逃跑,恐怕也很难留任。
不过……大人难道甘心,刚刚就任县令便被免职?”
林舒知道对方之所以留下来,定然已经想好了对策,于是问道:“我不甘心又怎样?
难道刘老先生有办法?”
刘安世道:“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
这税赋,尤其是人头税,本就该百姓上交。
六华县的百姓虽然穷,但敲打一下,他们还是能拿出来钱的。
反正收税乃是朝廷政令,即使动用一些暴力手段,也并不犯法。
大人无需出面,只需给老夫一纸任命,老夫便派族中子弟,替大人去收税。
这六华县有近万户百姓,数万人口,想要征齐税款,岂不简单?”
林舒还以为对方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却是暴力催收。
他揉了揉眉心叹口气道:“苛政猛于虎,若是强行收税,闹得全县百姓鸡飞狗跳,六畜不安,我于心何忍?
这跟黑风岭的山匪劫掠,也没什么区别了。”
刘安世道:“大人明鉴,朝廷政令便是如此。
你想做一个仁慈官员,便无法对朝廷交代。
据老朽所知,外面许多县域,都是这般强硬催收的。
他们能做,大人为何不能做?”
林舒道,“其他县域,老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辛勤耕种,手中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积蓄。
可六华县与他们不同。
经过我这两日暗中调查,百姓们都已经困苦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再冲他们征收人头税,这不是把百姓往死里逼?”
刘安世嘴角抽了抽,脸色尴尬道:“老朽前来,本想为大人分忧。
没想到大人如此仁善,宁愿丢官,也不肯将税赋施加于百姓。
大人高风亮节,宅心仁厚,老朽佩服。
既然大人无需老朽帮忙,老朽便告辞了!”
他说着起身,对着林舒拱了拱手,转身便要往外走。
“老先生且慢,”林舒赶忙把老头叫住道,“本官不让老先生出手帮助征税,但却并非不让老先生帮忙。”
刘安世停住脚步疑惑道:“除了征税,老朽还能帮上大人什么忙?”
林舒道,“朝廷收税,最终只看钱,不会计较钱从何来吧?”
“那是自然,”刘安世道:“到时大人只需将五万两银子交给催税官,不管是借来的还是征来的。
总之不违法就行。”
“那就好办了,”林舒道,“我首先要把六华县所有吏员,全都换成刘氏子弟。”
刘安世闻言愣了愣神。
他其实正是为了此事而来。
所谓皇权不下县,朝廷对官员的掌控,也就到县一级。
而县以下,到乡里的治理权,都在本地乡绅手中。
之前程仲德掌权,他便将所有吏员职位,都让他族中子弟担任。
如今程氏倒台,程家那一批吏员显然都不能用了。
林舒又是外地人,在本地毫无根基。
所以刘安世觉得,他刘家正好可以填补这个空缺,跟林舒联手,共同治理六华县。
现在林舒答应了他,但他却感觉心里七上八下,并不踏实。
“大人,老朽实在想不出,除了派人去向百姓征税,还有什么办法能帮到大人。”
刘安世满头雾水道。
林舒来回走了几步,道:“我想请刘老先生吩咐下去,百姓税收全都该交,这是常理。
但考虑到百姓们如今日子比较困苦,可以去山上采矿。
只要辛苦劳作,不止能冲抵税赋,还能赚到工钱。”
“采矿?山上还有啥矿?”
刘安世无奈地道:“若山上还有矿,我六华县还至于沦落到这等地步?
当年矿还没采完之时,百姓们劳作虽然辛苦,但至少家家户户也能吃饱穿暖,令周遭许多县域百姓羡慕的。
那时候家家都有余钱,根本不用担心税收问题。
可是自从矿采完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六华县也成了远近闻名的穷县,老百姓要沦落到卖儿卖女的地步。”
林舒道,“我自然知道,山上那些精品矿石已经枯竭。
但我之前已经查叹过,像这种贫铁矿石,却比比皆是。
我要采的,就是这种矿石。”
他说着,从后面拿出两块样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