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夫人久等了，”宋苍抬眼盯着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女子盖头下的狡黠模样，微不可察勾了勾唇，眸中划过一丝兴味：“正准备回去呢，不过因为一些小事，暂时耽搁住了，还请夫人见谅。”
“这是什么话，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只是不知……是什么小事，竟耽搁了如此长的时间，让妾身等了这么久？”
其实方才进来之前，慕璎便听见动静了，她特意让知秋去喜厅看了眼，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结果等知秋回来禀报，还真是出事了。
这帮宵小之徒，不但白日里羞辱宋苍，现在到了晚上，眼看着大婚就要结束了，还是不肯放过最后的这个机会。
孟策先幽幽道：“小宋夫人现在便等不及想圆房了，只怕待会进去以后，还会失望呢。”
这话里浓浓的羞辱意味，让厅中不少女眷和将军府的人不悦，其中也包括慕琅。
慕琅皱了皱眉，刚想开口替慕璎说话，却被慕璎打断了。
她故作惊讶：“孟大人误会了吧，臣妇不过是觉得凤冠和盖头压得脖子痛而已，这才着急的，孟大人以为我急什么呢？”
尾音还带着些微的嘲笑意味，听得孟策又恼怒起来。
“这京城中谁人不知宋夫人那点好名声，宋夫人自己也听过吧……呵，现在又在这装什么呢。”
“不巧了，臣妇自幼就在深闺之中，很少与外人接触，更没有听过什么风言风语，不知道孟大人说的，我所谓的那些名声，都是什么呀？”
慕璎无辜道：“臣妇没听过，不如，孟大人当面给我讲讲！”
“你！”
孟策吃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好歹也是个体面人家，那些话，他无论如何都能说出口。
他冷哼一声：“宋夫人倒是不知羞，我若是真念出来，不高兴的可就是你了。”
“你尽管念，我就在这听着。”
然而安静了片刻，孟策却始终没能憋出来什么话，慕璎轻轻叹息：“既然孟大人没什么好说的，时候也不早了，臣妇便跟夫君先回去了，夫君，我们走……”
“且慢——”不料这时候，冯辰又开口阻拦。
慕璎一瞬有些恼火，不知道这死阉人又想做什么。
隔着盖头，她也没有注意到，有一道视线探究地落在她身上。
“慕琇”今日，当真是奇怪，不但又出手帮了宋苍不说，行事也和之前大相径庭。
若换做往日的慕琇，面对这种情况，恐怕又是睁着一双泪眼，一个劲哭着说自己无辜，不关她的事了。
可眼下，“慕琇”说的话，竟然如此逻辑清晰，甚至能把一群日日在朝堂上舌战群儒的官员，也怼得说不出话来。
“冯公公，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大婚最后一步进行了，不知道您还有什么事情吗？”她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问道。
冯辰冷笑一声：“宋夫人还是太着急了，不过再着急，也得给我们东厂一个面子，厂公大人今天晚上兴致好，想看客人们闹洞房，不知道小宋夫人可否同意？”
众人视线纷纷聚集在了慕璎身上，心道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看慕璎还怎么拒绝。
宋苍轻轻拧眉，望向慕璎，干脆想开口说此事由他来解决。
“既然问了，那就不同意。”
盖头下，女子声音清晰坚定，令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就连厂公，也意外地看着她，心中更加怀疑了一些。
片刻后，慕璎才慢慢解释道：“臣妇并非有意让厂公大人扫兴，只是家夫的状况大家有目共睹，如果闹洞房的话，臣妇实在心疼家父，看不得他难受。”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震惊，慕璎竟然把不肯闹洞房的原因直接说了出来。
厂公冷哼道：“宋夫人的意思，是本公存心让他难堪咯？”
“臣妇没有这样的意思，因为臣妇知道，厂公大人提出闹洞房只是一时兴起，没有羞辱家父的想法。”慕璎沉着道：“大概是吃醉了酒，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所以臣妇才想提醒各位，这么做不太妥当。”
“哦？可本公若是说，本公就是存心的呢？”
厂公的目光犹如一条毒蛇的尖牙，似乎能将厚厚的盖头扎破。
慕璎看不见他的神情，也没有太害怕，只是笑了笑。
“如果是存心的，那当然更要拒绝了，厂公大人真是说笑了……不过，臣妇不相信大人是存心的。”
喜厅内的气氛更加冷凝，在厂公开口之前，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就连冯辰都觉得，慕璎如此忤逆他，厂公大人这次一定是要发火了。
然而，片刻以后，厂公竟然“嗤”地笑出了声。
“本公自然是开玩笑的，大喜之日，怎么会存心羞辱新郎官呢？”厂公悠然道：“你说是吧，小宋夫人？”
后面四个字一字一顿，咬得极重。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大人理解了。”
这个慕琇今天是怎么回事，一直在妨碍他羞辱宋苍，本来今日应该很畅快的，可一天下来，反而是憋屈更多！
因为她，自己还不得不出手教训自己两个亲信，她最好把他交代的任务顺利完成，若是敢不忠心……惹了他的下场，可是很惨的。
可转了个念头间，厂公磨了磨后槽牙，又有另一个令他愤怒的想法冒了出来。
慕琇今日表现极为反常，从头到尾也没有露出全部真容，那有没有另一种可能……今天来成亲的人被调包了，根本就不是慕琇？！
如果不是的话，那真正的慕琇又去了哪儿？
容貌可以掩饰，性格、脑子可变不了，什么样的伪装能让一个女子，一夜之间的智商便能提升这么多？
“小宋夫人为了您夫君，甚至连本公都敢对上，还当真是情深不寿啊。”厂公假笑道。
这时候，慕璎终于意识到了有些不对。
厂公这是在试探她？也对，她方才表现得，和慕琇实在是相差太多了。
她低下头，毕恭毕敬道：“嫁夫随夫，既然成了亲，自然该对丈夫诚心一些。”
厂公心中却更加怀疑了，就算是做戏，慕琇能做这么全面？这个女人，昨天晚上分明还在他身下表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