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瘟疫的缘故,遂宁县变得人心惶惶。
一些大户人家见势不妙,直接举家离开了遂宁县,去其他地方躲避瘟疫。
其中,就有蒙小华的合作伙伴唐家和田家。
发生了瘟疫这样严重的事情,按照官府颁布的命令,必然是不允许人员流动的。
然而,现在的明夏朝廷早已腐朽到了骨子里,有足够的金钱开道,什么事办不成,何况只是对富家大户的人离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若不是有职责在身,恐怕官员自己都跑了。
唐家决定举家离开遂宁县的时候,柘星语派人来了一封信,询问蒙小华要不要和他们一起离开。
收到消息,蒙小华心里的高兴的,说明唐家还是很重视她这个合作伙伴。
至少,柘星语还能惦记着她这个人。
但是,蒙小华拒绝了柘星语的邀约。
毕竟,现在的蒙家也是一大家子人,她不可能为了自己的安危,抛下家人独自一人跟着唐家的车队走。
县城的 门开了又关,城下的老百姓眼睁睁看着一个个车队离开,却依然不能进城。
城门外聚集的人已经少了许多。
一些百姓看不到进城的希望,与其留在这里忍受饥饿,干脆回到了家中等死。
另一部份百姓则不死心,在县城外搭起了简易的窝棚遮风挡雨,打算继续等下去,期待有朝一日官府能够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
从遂宁县上报瘟疫爆发五日后,胡县令收到了消息,朝廷派了赈灾的官员来遂宁县。
胡县令和史师爷一下子就动了起来。
胡县令着急整理遂宁县的受灾情况,瘟疫波及的范围,以及编造县衙采取的赈灾救济措施等等,希望能在赈灾官员到来的时候留下一个好印象。
史师爷则是安排了人,每日送出城两大桶照得出人影的稀粥和两小桶黑褐色的汤药,分给聚集在城下的百姓。
安排来的人在分发稀粥和汤药的时候,大声宣扬着胡县令的仁德之举。
早就六神无主的老百姓们,根本无法分辨汤药中有些什么,在官府来人的忽悠下,竟真的对胡县令感恩戴德起来。
虽然还是无法进城,但是在老百姓心里,官府愿意管他们的死活,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至于为什么没有早点布粥和施药,来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胡县令请的大夫一直在研究药方,直到现在才有了眉目。
官府送出来的汤药有没有效果不清楚,闻讯而来的百姓却多了起来。
在这灾害不断的年间,能有一口吃的吊命,一口汤药续命,已经是老百姓最大的福分了。
只不过人数增加了,官府救济的稀粥和汤药数量却没有增加,依然是那两桶。
看着拥挤的人头,他们心里跟明镜似的,这些汤药根本没用。
因为,这些汤药本就是他们按照史师爷的吩咐,用烂树根和枯树叶熬出来的,看着像那么回事,其实根本没任何药性。
负责分发的人无奈,只能减少分发的量。
人心中有希望,总好过没有指望吧。
……
两日后,朝廷派来的赈灾官员终于来到了遂宁县。
来人,是户部的周侍郎。
来时,锣鼓开道,旌旗先行,十分有气势。
聚集在城外的百姓一见这架势,仿佛看到了希望,纷纷让开了道路。
入城的时候,周侍郎看到如同蚂蚁一般聚集在一起的百姓,也看到他们碗里的稀粥和汤药,当即对胡县令好一阵夸赞。
胡县令表现得非常谦虚,连连说这是自己的本份。
稍稍寒暄,胡县令和县城的大户代表们将周侍郎等人安排到了县城中最好的客栈住下,自己一群人就在客栈大堂等着。
待周侍郎等人稍事洗漱休息一阵,就被请去了遂宁县最好的酒楼。
酒楼里,早就安排好了接风宴,遂宁县各个有点名气的家族都派了代表来,为朝廷来的官员接风洗尘。
宴席上,胡县令、史师爷和一群家族代表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将周侍郎等官员哄得非常开心。
觥筹交错之间,周侍郎对胡县令的安排表示非常满意。
自己的安排得到了肯定,胡县令伺候得更上心了。
宴席结束,下面的人回了客栈,周侍郎等为首的几个官员,却被胡县令请去了春风楼。
春风楼,名副其实,是遂宁县的男人们心中最想去的地方。
为周侍郎准备的,自然是春风楼最美的姑娘—小桃红和最醉人的美酒—醉春风。
一夜春风……
次日,各个家族派来送礼的人携着厚礼,在客栈等了一天,却没有见到周侍郎……
到了夜晚,心领神会的众人纷纷带着礼物去了春风楼。
第三日,周侍郎去了县衙,简单询问了遂宁县的情况后,周侍郎就急匆匆的离开了。
周侍郎的马车里,依稀传出了小桃红的娇嗔声。
春风楼对外称小桃红身体不适,暂时摘下了小桃红的牌子。
……
城外,百姓们以为朝廷派了人来,就有人管他们了,就有了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他们等了一日又一日,城里却没有半点动静。
数日后,城里终于传出了消息。
新来的大人为了阻止瘟疫扩散,救济遂宁县受灾的百姓,打算筹集银两去其他地方购买粮食和草药。
但是,遂宁县衙府库空虚,朝廷虽然拨付了的五千两的赈灾银两,但依然不足以赈灾。
为此,周侍郎决定让遂宁县的百姓群策群力,一起想办法补足空缺,遂宁县上至官员,下至百姓,每个人出三十文钱,筹集一笔银两来救灾。
明日,县衙就会派出衙役去各处收取,当场登记造册,防止有人混淆视听而不交钱。
消息一传出,原本聚集在城外的灾民们顿时就炸了锅。
若是放在以前,朝廷和县令借用各种名目收钱收税,老百姓们依靠着土地的贫瘠收入,还能苦苦支撑下去。
然而,今年从收完小麦之后就一直持续干旱。
好不容易下雨了,却演变成了水灾,接着就是瘟疫,老百姓们本来就干瘪的口袋,早就在胡县令各种名目的征收下空空如也,活不下去了。
民间逃难的,上山为匪的,比比皆是。
百姓们唯一的指望就是朝廷能出面赈灾,给他们一条活路。
不曾想,他们好不容易盼来的朝廷赈灾,没有等来救济,却等来了让他们交钱的命令。
每人三十文,他们拿什么交?
倘若他们身上有三十文钱,就不会聚在城外餐风饮露,就为县衙每日派发的半碗米汤。
如此噩耗,百姓们彻底绝望了。
许多人连夜回了自己的村子。
反正都是死,留在县城外死了只能暴尸荒野,倒不如回村子去等死。
说不定,死在村里,还有人能帮自己收个尸,不至于被野狗啃食。
一些自忖有些本事的年轻汉子,则私下邀约着上山,去投奔有些名气的山寨落草为寇。
与其指望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朝廷,还不如舍出命去搏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