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慕容卓却像是丝毫没有受到这恶劣环境的影响，身姿挺拔，衣袂虽沾染了些许灰尘，却依旧难掩他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不凡气质。
他的眼神沉静而深邃，即使身处在这幽闭的大牢中，也丝毫不惧。
站在一旁的牢头，犹豫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插话道：“小公子，您就放心地离去吧！小人虽是个小小的牢头，可在此处也是能说上些话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那粗糙的手挠了挠后脑勺，脸上带着几分憨厚与诚恳。
牢头轻叹一声，浑浊的双眼微微眯起。
他继续说道：“小人知道您和慕容大人都是来救那位田大人的，田大人是真的为了我们昔阳县的老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他是个清官，也是个真正为民的好官。
田大人的朋友便是小人的朋友，小公子放心，一旦有人要伤害这位慕容大人，小人一定想法子阻止。”
牢头说这话时，胸脯挺得高高的，眼中满是坚定。
我抿了抿唇，唇上的干涩感让我越发觉得不安，面露忧色地看向慕容卓。
他依旧是不言语，目光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
静静地凝视着某个虚无的点，刻意回避着我的目光 ，似乎在权衡着更为复杂的利弊。
桂公公见状，忙满脸堆笑地向那牢头告知了我们所下榻的客栈，好让他及时来向我们通风报信。
那牢头听完，先是一愣......
原本黝黑的脸色瞬间变得极为惨白，额头上的青筋微微凸起，像是被惊到了一般。
好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你们是怎么敢住那家客栈的呀？”
他的声音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透着难以掩饰的恐惧。
桂公公一脸疑惑，连忙解释道：“我们初来贵宝地，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这哪家店是干净的，哪家店是不干净的啊！”
牢头忍不住地咂吧了一下嘴，“啧，得了，我劝你们还是赶快搬离那家客栈吧！我怕再晚些，你们小命不保哦！”
他一边说，一边不停地跺脚，似乎恨不得我们立刻就离开那个危险之地。
桂公公满脸感激地说道：“是是是，老哥哥说的极是。看来老哥哥也是知道那家客栈有猫腻的事啊！”
牢头长叹一声，缓了半天，才回道：“本地人都视那里为阿罗地狱，只因那家店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已经有数不清的外地人将命落在那，你们能活到现在，也真是福大命大！”
他说着，眼中流露出一丝庆幸，似乎是觉得我们还能活到现在，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难道本地的县太爷就不知道管管他们？就这么一直放任他们草菅人命，为非作歹？”
我憋着一口气，胸腔里的怒火熊熊燃烧。
一想起那厨房里被剁了端上桌子的尸体，还有那关押在密室之中的女子们，只觉得天灵盖都要被气翻过来了，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牢头又是长长地叹了口气，极为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脸上的皱纹如同沟壑一般，刻满了岁月的沧桑与无奈。
“哎！像小公子这样活在塔尖的人物，又怎知这世道的黑暗？”
塔尖？
这老小子的眼力可真够毒的啊！
仅仅是与我有这一面之缘，便能猜到我生活在塔尖。
我心中暗自一惊，表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他接着说道：“您二位进来前，那门口的守卫是不是找二位讨要茶水钱了？”
我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守卫蛮横的模样，心中满是厌恶。
那根本不能用 “讨要” 二字来形容，几乎就是和抢劫、勒索一个性质。
“您瞧瞧，连这守着牢房的守卫都这般德行，县太爷又能好到哪去？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哎！”
牢头止不住地又又又长叹了一声，那叹息声之中裹挟着昔阳县多年来积压的黑暗与冤屈。
他似要将这昔阳县的黑暗一股脑地给喷发出去。
牢头说完，还不忘看了一眼不远处关押着田文镜的那间牢房，眼神中满是敬重与惋惜。
“您瞧，昔阳县好不容易盼来一位好官，清官，结果呢？”
牢头扼腕地叹息加摇头，脸上写满了失望与不甘。
我算是看明白了，敢情他是指望我们几个来救这昔阳县的老百姓于水火啊！
“这么说，我们所下榻的那家黑店背后的靠山，就是这昔阳县的县太爷咯！”
我忍不住发出疑问来，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却还是想从牢头口中得到证实。
那牢头赶紧摆手，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了，动作慌乱而急促。
他紧张地四下张望了一番，眼睛瞪得如同铜铃一般，警惕地审视着周围的一切。
见四下并无来人，这才唏嘘了一口气。
“小公子，你到底是年轻了些。小心隔墙有耳，万一被人听了去，再将尔等也逮进这昔阳县的大牢之中。试问，还有谁能帮我们这些老百姓将田大人救出去啊！”
他压低声音，几乎是贴着我的耳朵说道，语气中满是担忧与恳切。
“其实，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另有其人啊！”
牢头的声音压的更低了一些，小到如蚊蝇声一般。
“建宁......”
“咳咳咳......”
未等我将后面的话说完，牢头赶紧轻咳打断了我。
他赶紧摆摆手，再次四下张望了一番。
“小公子可不敢在这昔阳县地界乱说话，小心脖子上的这颗头颅呀！”
“嗯，谢谢老哥哥提醒！”
我感激地向他拱手一鞠。
他吓的赶紧跪到地上，低声道：“小公子莫要折煞小人了，小人可受不起您的礼啊！”
我忙将他扶起，轻叹道：“为民者，为天下、为正义者皆受得起我这一拜。”
牢头闻言，再抬起头来之时，眼中已满含热泪。
他紧咬着下唇，哆嗦着说道：“我就知道，京都城里的真龙不会一直沉睡下去，总有一天会醒来。没想到，今日，我真的等到了。”
这次轮到桂公公慌神了。
他赶紧上前捂住牢头的嘴。
小声地说道：“老哥哥，这话可不敢乱说。此处，不宜说这样的话啊！”
牢头忙点头，连声说：“是是是。是小人唐突了，小人差点就犯下大错。希望小公子大人有大量，原谅小人的口无遮拦！”
我微微笑道：“无妨，同道中人，何谈原谅不原谅？”
牢头眼中的泪哗一下就出来了，沿着他满是风霜的脸，顺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