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田文镜那副畏首畏尾的模样，胸中怒火翻腾。
这个被慕容卓夸作\"朝堂清流\"的老臣，此刻佝偻着背脊，活像只被雨水淋透的鹌鹑。
他绛紫色官袍的袖口磨出了毛边，衣领处还沾着可疑的黄色污渍——看那形状，八成是昨日用膳时溅上的肉汤。
\"田大人。\"
我猛地提高声调，惊得他浑身一颤，腰间玉佩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慌乱中抬手去扶官帽，却把本就歪斜的官帽碰得更歪了，一缕花白鬓发滑稽地翘在耳边。
\"朕记得离京前，\"我屈指重重叩响桌案，檀木桌面随着力道微微震颤，\"你可是拍着胸脯保证，要给朕个满意的交代？\"
田文镜枯树皮般的手颤抖着伸向怀中，却在半途突然转向，转而整理起皱巴巴的衣襟。
\"微臣、微臣......\"
田文镜的额头抵在青砖上，汗水顺着皱纹沟壑蜿蜒而下。
他忽然从靴筒里掏出一个火漆竹筒，那竹筒表面泛着可疑的油光，\"回陛下，微臣查到了昔阳县令与朝中各部官员合谋私吞赈灾钱粮的证据......\"
什么？
我的眉头瞬间皱在了一处，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我从小绿茶父亲那里哄骗来的那么点粮食，居然有这么多人惦记着。
我去……
孔子能忍，老子忍不了。
我正要开口让田文镜呈上来。
但见那竹筒刚从他那双沾满泥垢的靴子里取出，一股混合着汗臭、霉味和脚气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我胃里翻江倒海。
\"田文镜！你......你……\"
我猛地后仰，用龙袍的广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
yue……yue……
实在是太恶心人了。
即便是隔着丈余距离，那股子酸腐味仍是无孔不入。
我的眼角余光瞥见身旁的姜令舟已经偷偷退到了一棵柱子后面，而向来稳重的姜令行也在用佩剑悄悄挑开窗户的一角。
只有冰山脸——慕容卓却面不改色，甚至向前迈了半步：\"田大人为何将证据藏于靴中？\"
他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就像是在和一个邋遢的老头子讨论今日的天气一般。
我瞪大眼睛，看着这位素有洁癖的丞相大人，居然伸手接过了那恶臭的竹筒！
\"回丞相，\"田文镜抹了把汗，\"此前，微臣被昔阳县的县令关押入大牢的时候，他命人搜微臣的身，他们微臣的亵衣都翻遍了，唯独......\"
他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脚踝，\"没查靴子。\"
\"yue——\"
我终于忍不住干呕出声，跌跌撞撞冲出屋子外。
院外的海棠花香扑面而来，我贪婪地呼吸着新鲜空气，却听见身后传来慕容卓淡定的声音：
\"陛下，竹筒内层用蜂蜡密封，异味并未渗入。\"
他修长的手指正在拆解火漆，\"只是田大人脚上抹了特制的药膏，那气味......\"
我回头望去，只见田文镜讪笑着卷起裤腿，脚踝处涂着层墨绿色的膏药——正是用臭鼬腺体提炼的追踪秘药！这老狐狸，竟是用这法子摆脱追兵的！
看来这邋遢的老头子，还是智商在线的。
只是，我满脸为难地看着慕容卓手中的密信……
脑子里又满满的都是田文镜从靴筒里抽出来的模样，我的胃再次开始翻江倒海。
慕容卓已经展开筒中密信，阳光照在纸上，渐渐显出一行暗纹：\"赈灾粮藏于芙蓉冢\"。而落款处的印鉴，赫然是老大云明的私章！
扶着廊柱大口喘息，喉咙里还残留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
慕容卓却已神色如常地展开密信，修长的手指在阳光下近乎透明，连指甲缝都干净得不见半点污垢——谁能想到这只手刚刚碰过田文镜的臭靴子？
\"陛下请看！\"
他将信纸平举，玄色衣袖随风轻晃，带起一阵沉香味，\"这暗纹需得迎着日光才能显现。\"
我强忍恶心凑近，只见纸上渐渐浮出金色纹路，勾勒出一座芙蓉花环绕的墓冢图案。
图案下方，几行小字正在阳光照射下慢慢显现：\"赈灾粮藏于芙蓉冢下，入口在……\"
字迹突然中断，慕容卓的指尖轻轻点在残缺处。那里有个明显的烧灼痕迹，边缘还留着几点可疑的暗红。
\"血？\"
我皱眉问道。
田文镜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他佝偻着背脊，像只煮熟的虾米：\"微臣……微臣取信时，被暗处隐藏的杀手放了冷箭……\"
他颤巍巍解开衣襟，露出左肋处草草包扎的伤口，绷带上渗出的血迹已经发黑。
慕容卓微微一怔，忙上前去扶住他。
“田大人。”
他迅速地从怀中取出个青瓷小瓶，倒出几粒莹白的小药丸：\"田大人不妨先服下这个。\"
我盯着那药丸——这是慕容家秘制的\"玉露丹\"，他有这么一瓶神奇的小药丸，怎么每次都不给受伤的自己用啊？
我去……
怎么感觉，我身边最大的绿茶茶就是他呢？
再看此时的田文镜受宠若惊地双手接过慕容卓给他的小药丸，却在仰头吞服时，被我瞥见他掌心一道新鲜的勒痕，形状恰似……捆扎竹筒的麻绳？
\"微臣这就去准备探查芙蓉冢……\"
田文镜迅速服下慕容卓给他的救命药丸，待咽下去后。
便说着要退下，却被慕容卓给一把拽了回来。
\"不急。\"
慕容卓的声音沉稳的很。
\"田大人不妨养好伤再去。\"
他倒是很心疼自己看中的这个邋遢小老头——田文镜啊！
从前，怎么不见他关心关心自己的伤，成天就想着关心别人。
还有他带回来的那个妹纸——苏瑶？
不仅名字和我一模一样，连那张脸都和我前世做女子时是一模一样的。
要不是，我还带着前世的记忆，恐怕……
田文镜被他硬生生地给拽了回来，差点一个趔趄要摔个狗吃屎。
幸亏，姜令行在他身后及时扶了他一把。
不然，这个邋里邋遢的老狐狸，摔这一跤，恐怕够他在床上躺好几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