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燕燕突然轻呼一声：\"这药膏......涂上去凉凉的，真的不疼了。\"
尚柔得意地扬起小脸：\"那当然，皇后姐姐给的可是太医院最好的方子。\"
她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说里头加了雪莲和珍珠粉，不仅可以止疼，还能美容养颜呀！\"
尚柔和萧燕燕的对话，我并未听进去。
只是静静地望着远处凤仪宫的方向，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
慕容嫣......
那个总是默默站在我身后的女子，原来一直都在用这样的方式守护着我。
\"陛下？\"
尚柔歪着头看我，\"您眼睛怎么红了？\"
我别过脸去，深深吸了口气。
夜风带着桂花的余香，却吹不散心头翻涌的愧疚。
那个失去孩子的女人，那个被伤痛折磨得形销骨立的皇后，在所有人都只看到我的龙袍时，只有她还记得我也会受伤，也会疼。
\"没事。\"
我哑着嗓子说，将布包紧紧攥在手心，\"今夜......朕想去看看皇后。\"
尚柔和萧燕燕对视一眼，突然同时笑了起来。
\"早该如此。\"
尚柔推了推我的胳膊，\"听宫里人说，皇后姐姐这些日子夜夜咳嗽，陛下，还是去好好陪陪皇后姐姐吧！\"
萧燕燕也点点头：\"四郎快去吧！我......我让丽妃妹妹送我回去就好。\"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明事理的姑娘，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或许这深宫之中，并不全是算计与冰冷。
\"那你们......\"
\"放心啦！\"
尚柔挽起萧燕燕的手臂，\"我会照顾好燕燕姐姐的，对吧？\"
她冲萧燕燕眨眨眼，\"正好我小厨房还炖着冰糖雪梨，最适合压惊了。\"
萧燕燕破涕为笑，两个姑娘站在一起，一个明艳如三月桃花，一个清丽似九月霜菊。
\"那朕......\"
\"快去快去！\"
尚柔摆着手催促道，\"陛下，再磨蹭天都要亮了！\"
我笑着摇摇头，转身朝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手中的布包贴着掌心，传来微微的温度，仿佛那个总是沉默的女子，终于通过这种方式，将她的心意传递给了我。
待尚柔领着萧燕燕离开后，我独自站在殿前的玉阶上，夜风拂过衣袂，带来一丝凉意。
目光不自觉地望向慕容嫣的宫殿方向，那里虽是灯火通明，却显得无比的寂寥。
琉璃宫灯在廊下摇曳，将雕梁画栋的影子拉得老长，明明该是富丽堂皇的景象，此刻看来却像一幅褪了色的工笔画。
慕容嫣身为我的正妻，她为我付出的，远远超出了我为她所付出的。（插一句臭不要脸的话，写到这里，都没有写过男主为这个正妻付出过什么。）
这个认知让我胸口发闷，喉间像是堵了团浸了水的棉絮。
确切地说，先前我这副躯壳的主人连碰都未曾碰过她。
宫人私底下传言，云昭独爱尚柔这个丽妃，常常冷落了皇后慕容嫣。
可就是这样被冷落的正妻，将完璧之身给了我，为了任性妄为的我，独自一人撑起了整个龙夏国。
我大步流星地朝着小厨房走去，青石板上急促的脚步声惊起了檐下栖息的夜鸟。
小安子提着灯笼亦步亦趋地跟着，橘色的火光在他焦急的脸上跳动。
\"陛下，这可使不得啊！\"
他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却又不敢伸手阻拦，只能小跑着挡在我前面倒退着走，\"御膳房油烟重地，万一烫着龙体，奴才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我故意板起脸：\"怎么？朕连自己的御膳房都进不得了？\"
小安子扑通一声跪在石板路上，灯笼都差点脱手：\"陛下明鉴！实在是...实在是……\"
他急得额头冒汗，突然灵机一动，\"桂公公生前特意交代过，说陛下小时候在御膳房偷吃桂花糕，差点被热油烫着……\"
我脚步一顿，又好气又好笑：\"好你个安子，连朕小时候的糗事都敢往外说？\"
小安子自知失言，连忙扇了自己一个嘴巴：\"奴才该死！只是……\"
他抬头偷瞄我的脸色，小声道，\"要不让御厨们在旁边伺候着？陛下想做什么，吩咐他们动手就好……\"
夜风送来小厨房飘出的阵阵香气，我望着不远处透出的暖黄灯光，忽然想起，此前我批阅奏折之时，不管忙到多晚，皇后慕容嫣总是会贴心地送来参汤。
虽然，全是补肾的参汤……
她这样矜贵出身的皇后，能为了我亲自下厨作羹汤，我这个堂堂九尺男儿，为何就不能为她做夜宵？
\"小安子。\"
我轻叹一声，\"皇后，为朕做的还少吗？\"
小安子闻言一怔，慢慢直起身子。
月光下，我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那……那奴才给您打下手？\"
他拍拍膝盖站起来，突然压低声音，\"其实奴才跟着桂公公学过几手，蒸个蛋羹什么的……\"
我笑着摇头，继续朝前走去：\"今晚朕要亲手给皇后做碗养胃的小米粥，朕记得她最爱喝这个。\"
小安子小跑着跟上，嘴里还不住念叨：\"那陛下千万离灶台远些，奴才来生火……哎呦您当心门槛！……这围裙您系上...米让奴才来洗……\"
灶膛里的柴火噼啪作响，火光映得我半边脸发烫。
我拿着蒲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眼睛却始终盯着砂锅里咕嘟冒泡的小米粥。
金黄的米粒在乳白的米汤里翻滚，散发出朴实的香气。
\"你干爹，近来还好吗？\"
我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描淡写，手上扇风的动作却是顿了又顿。
可小安子却像被雷劈中似的，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他手里正在剥的杏仁\"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骨碌碌滚到了灶台底下。
\"陛、陛下......\"
他扑通跪倒在地，额头几乎要贴到沾满面粉的地砖上。
我能看见他后颈的汗珠在火光映照下闪闪发亮，\"小安子不敢欺瞒陛下，近来干爹……干爹的确是联系了小的......\"
我继续搅动着粥勺，看着米汤渐渐变得浓稠：\"哦？他......还好吗？\"
小安子肩膀明显抖了一下。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回陛下，干爹他……他不日已偷偷返京……前些日子染了风寒，咳得厉害......\"
我手中的粥勺突然碰响了砂锅边缘，发出清脆的\"叮\"声。
小安子立刻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