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陛下......\"
我正欲继续追问下去，却被尚柔哭诉的声音打断。
那声音凄切哀婉，如同深秋被雨水打落的梨花，带着令人心碎的颤抖从殿外一路飘了进来。
殿门处的侍卫显然不敢阻拦这位正得盛宠的贵妃，尚柔提着繁复的裙裾，跌跌撞撞地闯入殿中。
她今日穿着素雅的月白色宫装，发间只簪了一支白玉兰步摇，却更衬得她肤如凝脂。
此刻那张精致的脸上满是泪痕，精心描绘的妆容早已被泪水晕开，在眼角拖出两道淡淡的青黑。
\"陛下，陛下……\"
她见了我竟连最基本的跪拜礼仪都顾不得了，直接扑进我怀里。
我下意识伸手接住她，感受到她单薄的身躯在我臂弯中不住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雀子。
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气混合着泪水咸涩的味道钻入鼻尖。
\"爱妃，这是怎么了？\"
我扶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几分。
指尖触及她肩头时，能感觉到她华服下瘦削的骨骼。
尚柔仰起脸，泪水在她尖尖的下巴汇聚成珠，滴落在我玄色的龙袍上，洇开出一片水渍来。
\"他们......他们把臣妾的爹爹抓进了刑部的大牢里......\"
她抽噎着，纤长的手指紧紧攥住我的衣袖，\"陛下，臣妾的爹爹是无辜的呀！\"
\"什么？\"
我眉头一皱，目光不自觉地扫向仍跪在地上的林参。
\"林参，你先退下吧。\"
我沉声道，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林参恭敬地叩首：\"是，陛下。\"
林参缓缓退出了殿外。
尚柔见林参离去，突然激动起来：\"就是那位田大人！他......他诬陷爹爹与建宁王他们合谋贪墨了赈灾之粮，还说……还说爹爹给的粮食是以次充好的……可是，臣妾的爹爹真的没有那么做过啊！\"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为臣妾的爹爹做主啊！”
她说着说着又开始呜咽，泪水打湿了我胸前的衣襟。
我深吸一口气，感受到朝堂上无形的暗流正在涌动。
田文镜是慕容卓一手栽培起来的，田文镜的人品我也是清楚的。
而尚柔的父亲只是一个商人而已，这其中肯定是有人要拿尚柔的父亲出来顶包。
我下意识地“唏嘘”了一口气。
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实在是想不通到底是谁下令抓尚鑫的？
记忆里，我似乎没有批过要下令抓捕尚鑫的折子啊！
难道是......慕容卓？
“爱妃先别哭，让朕捋一捋。”
我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陛下一定要救救爹爹......\"
尚柔抬起泪眼，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杏眼里此刻盛满了恐惧，\"傍晚时分，刑部的人不由分说地就闯进了尚家，直接就将臣妾的爹爹给带走了。方才家里的下人托了宫里的人，来给臣妾带话，臣妾这才急着来找陛下啊！\"
我轻轻拍着她的背，思绪却飘向更深处。
前不久在昔阳县之时，
如今看来，这场针对尚鑫的行动恐怕蓄谋已久，尚鑫怕不是被人推出来挡枪的……
而尚柔此刻的哭诉，又是否另有深意？
\"爱妃放心。\"
我拭去她脸上的泪水，指腹感受到她肌肤的微凉，\"朕会命人彻查此事。\"
尚柔突然跪倒在地，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臣妾代尚家上下，谢陛下隆恩！\"
她这一跪，发间的步摇碰撞出清脆的声响，在空旷的大殿内格外刺耳。
我赶紧上前一步，稳稳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子。
她纤细的手腕在我掌中微微发抖，眼睛里的泪水不停地往下落着。
\"你先回宫吧！\"
我放柔了声音，指尖轻轻拂去她腮边泪珠，\"待朕查清楚了，便通知你，可好？\"
尚柔仰起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朱唇轻颤着点头。
她发间金步摇随着动作簌簌作响，在烛光里晃出细碎的光晕。
\"陛下……\"
她突然攥住我的龙纹袖角，力道有些大，\"您可一定要查清楚啊！臣妾的爹爹...\"
话音未落又是一串泪珠滚落，浸湿了衣襟上绣的缠枝海棠。
我望着她血色尽失的指尖，想起以前电视剧里放的大狱里的七十二道刑罚……
尚柔的父亲，年纪也不小了，在大狱里多待一时，便多一时的生命危险。
\"陛下，您一定要相信臣妾的爹爹啊！他根本不会……\"
尚柔突然跪伏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上，\"不会做出那样危害陛下，危害国家，危害百姓的事啊！\"
哽咽声在空旷的殿宇里荡出回音，\"求陛下...求您...\"
我冲身后的小安子使了个眼色。
这个小安子立刻会意，轻手轻脚上前搀住她发抖的手臂。
\"丽妃娘娘，\"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恕小安子多句嘴，您若再耽搁...\"
余光瞥见尚柔猛然抬起的泪眼，\"刑部大牢的寒气，可是能渗进骨缝里的。\"
这话像盆冰水浇下。
尚柔身子剧颤，染着蔻丹的指甲在小安子手背上掐出月牙痕。
我顺势托住她肘弯，触到一层湿冷的薄汗。
\"小安子说的极是。\"
我注视着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声音里掺进几分怜惜，\"难道爱妃要自己的爹爹多受那铁链磨腕之苦？\"
\"臣妾……\"
她慌慌张张用绣帕抹脸，胭脂在苍白的肌肤上晕开凄艳的痕迹。
尚柔眸中水光晃得人心尖发疼：\"陛下...求您……求您一定要救救臣妾的爹爹……\"
我轻拍她后背，感受着单薄夏衫下剧烈的颤抖。
\"朕以天子之名起誓。\"
我的指尖掠过她散落的青丝，\"若让爱妃的爹爹平白蒙冤...\"话锋微妙地顿了顿，\"定叫那诬告之人，也尝尝诏狱七十二道刑罚的滋味。\"
尚柔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希冀的光芒，她深深叩首，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轻若蚊吟却字字清晰：\"臣妾……谢陛下隆恩。\"
她缓缓起身，脚步虚浮，仿佛随时会倒下，但脊背却挺得笔直，像是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最后的尊严。
小安子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推开。
她深吸一口气，勉强稳住身形，低声道：\"臣妾……告退。\"
待她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我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
我转身走向御案，指尖敲了敲那份摊开的奏折，沉声道：\"传刑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