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云深不知处还凝着浅淡的兰香，晚课散后，蓝启仁握着那支用锦缎仔细裹好的玉簪，站在雅室门外竟生出几分迟滞。
檐角风铃轻响时，虞紫鸢恰好提着佩剑走过，玄色裙摆扫过青石阶，带着眉山独有的清冽气息。
“蓝启仁？”虞紫鸢挑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剑柄，“此时拦我，是想跟我商量厌离和曦臣的事情吗？”
蓝启仁喉结动了动，将锦盒递出时，指节微微泛白：“非为晚辈之事。”
盒中羊脂玉簪雕着并蒂莲，是他寻了姑苏最好的玉匠，照着当年眉山初遇时，虞紫鸢发间那支素银簪的样式改制的。
虞紫鸢垂眸瞥见玉簪，瞳孔微缩。
虞紫鸢的指尖悬在锦盒上方，半晌没敢落下，玄色剑穗随指尖轻颤，扫过青石阶发出细碎声响。
她喉间发紧，当年眉山桃树下那支素银簪的冷光，竟与眼前羊脂玉的温润重叠——那时她尚是未出阁的虞家小姐，他也只是途经眉山寻书的蓝氏先生，谁曾想一别经年，再提旧事竟是以这样的方式。
“蓝启仁，”她声音比平日低了些，清冽里掺了丝不易察觉的滞涩，“你我皆是长辈，儿女亲事尚未落定，这般举动……”
蓝启仁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了衣摆，指腹碾过细密的锦纹，声音比檐角风铃声更轻：“紫鸢，你可愿嫁给我。”
檐角的风像是突然停了，连风铃细碎的摇晃声都弱了下去，只剩下青石阶上剑穗偶尔扫过的轻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虞紫鸢的指尖终于落回剑柄，指腹用力到泛白，玄色剑鞘上的纹路被按得发紧。她抬眼时，眉峰依旧带着惯有的清冷，可眼底却藏了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像是被风吹乱的眉山桃瓣，失了往日的规整。
“蓝启仁，”她开口时，声音里的滞涩又重了几分，指尖无意识地叩了叩剑鞘，“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他攥着衣摆的手松了松，又攥得更紧，声音却比刚才稳了些：“自我知，你和江宗主和离之后便想向你提亲。只是一直有事情，所以到今日才说出口。你可愿意？”
虞紫鸢的呼吸顿了顿:“东西我收下了，但我不愿意嫁人。不知你可愿意入赘？”
蓝启仁猛地抬头，素来端方的眉眼间竟露出几分惊喜:“愿意。”
檐角的风像是被这声“愿意”惊得重新流动，风铃叮铃轻响，恰好掩去虞紫鸢喉间那丝不易察觉的轻颤。她垂眸将锦盒拢在袖中，玄色衣袖扫过青石阶时，指尖仍下意识摩挲着盒沿那圈细腻的木纹。
“既如此，”她抬眼时，眉峰的清冷淡了些，眼底慌乱已被惯有的利落取代，“三日后我会带眉山的族人来云深不知处，规矩你比我懂，不必我多叮嘱。”说罢提剑转身，裙摆扫过石阶的声响比来时轻了些，竟似带了点未曾有过的仓促。
蓝启仁站在原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回廊拐角，才缓缓松开攥得发皱的衣摆。指腹残留着锦纹的触感，与方才递出玉簪时的紧张不同，此刻心口像是被温流填得满溢，连素来端方的脊背都微微松弛了些。
三日后的云深不知处，竟悄悄缀了些眉山特有的粉桃枝——是蓝启仁特意让人从后山移栽的，枝桠斜斜探过雅室窗棂，恰好映着案上并排放着的两只青瓷盏。虞紫鸢带着三位眉山族老来时，见着满院桃枝先是一怔，随即瞥见蓝启仁站在阶前，玄色外袍竟换了件绣着暗纹兰草的样式，素来束得整齐的发间，还别了支与她那支玉簪同料的素玉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