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玉伸手，轻轻将那一点抹了抹。
而后嗤笑一声：“裘敬忠，我一直都以为人如其名，你也算是真有本事。”
那匕首的刀面拍拍他的脸，凑到了他眼前，看着眼前这人因为痛苦而扭曲的面庞，少年人的心底莫名就多了几分快意。
他轻笑：“裘敬忠”
今天说这个名字的次数总是格外的多。
好像是要将这个名字反复咀嚼，直到完完全全的刻入骨子里，他才知道自己有多恨。
先前的人为了苍生大义而死，他说不出来错处。
只能在一年一年又一年的时间里，将自己藏进那个小小的房间，而后对着两个小小的牌位大倒苦水。
比如说今天谁又怼他了，今天走路摔了一跤好疼啊。
又比如那个谁谁谁真是狼心狗肺人面兽心，可偏偏又半点不显让人抓不着错处。
以及……
他无法判断，这件事，是否有周合的参与。
他妄自以最为刻薄的想法来揣摩自己的友人。
脑海中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就觉得吧……
自己好像有点怪好笑的。
明明年少时也有凌云壮志……
——可到最后，生恩负尽，死生师友。
他看着眼前的人。
这位中年人，眼中有恐惧，有害怕，但全然没有后悔。
他恐惧冉玉现在的样子，怕冉玉真的杀了他，但，他不后悔，出卖沈决。
冉玉突然有些出神。
他一直都好好珍藏着当初南下的回忆，要不然也不至于在空空的府中无事可做。
管算当时心里憋着坏，蒸小点心的时候把盐放的多了些。
于是水缸旁边就多了一群不顾形象的少年人。
池鱼只能分清楚好吃和不好吃，对于味道的品鉴一向不那么在意。
冉玉被管算压着不让他多吃，于是在场一群人里，就数沈决炫的最多。
事后他拉着冉玉开始谋划。
“桀桀桀，我们去桀桀桀”
这东西就像他喝过的药一样，喝起来是苦的，但却让人上瘾。
直到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镜面破碎之后，他才恍然发现：
以前的人已经不是以前的人，和他们相关的回忆就像是已经褪色了的书卷，哪怕再怎么用上好的墨水去描画，也依旧会褪色。
以前他会想，他自苦难与谋算中出生，却从未给身边的人带了什么苦难。
可能，是天道把周围人的苦难都推给他了吧？
可是众生皆苦，众生泅渡。
他就是世上最苦的了吗？
现在的他知道了。
不尽然。
这苦难，是他自己要走的路。
是在万千绝路之中，走出来的一道生路。
没人想要乱世，于是他们托着他向前。
众人一道去触碰那一道盛世的火光。
直到星星之火渐渐燎原，他们就能相视一笑，说：
——千般不愿万般不舍，都化作一道支着人往前的执念。
——好似星月皎皎明月垂，虽然明月已经没了许多年，也可因着星光，能再照一照世人。
冉玉不愿再回想，叫褚渊：
“走吧”
他回头再看一眼裘敬忠：
“不必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