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
谢飞白坐在桌边，将一瓢清水注入茶壶。
“没什么。”凤泽靠在窗口。
谢飞白扬起唇角，头也不抬，“不会是在看人家的院子吧。”
凤泽瞄他一眼。
谢飞白将茶炉生上火，“我也是最近才发现，这儿离厚朴堂只隔了一条街。”
凤泽走回去，在他对面坐下，“这么热的天，你还要煮茶？”
“心静自然凉，”谢飞白笑笑，“听说今天一大早厚朴堂就在街上分发消暑的药包，你若怕热，不如也去领上一份？”
凤泽神情泰然，“你最近没怎么去书院，山长没说你？”
“我已经给学生上了一场大课，于情于理，都应该给我放几日假。”
“那你就好好守着京城，”凤泽开口，“下个月我打算去趟北边。”
谢飞白手中的茶匙一抖，刚刚舀起的茶叶落回匣中。
“你今日约我见面，就是为了这事？”他放下手里的茶具，“你这四年，一步也没离开过京城，怎么突然就要走？”
“这里只剩下一个徐承志，不足为惧。”凤泽不紧不慢道，“北边既然有了小五的消息，我也想去看看。”
谢飞白沉吟片刻，“是因为北狄？”
他挽起衣袖，重新拿起茶匙，“萧涂合并八部，重建旧都之事虽然没有外传，但兵部最近下了好几道调令，看那手笔，是你让人做的吧。你打算先下手为强？”
“萧涂是个有野心的人，以他的实力，今年之内收服其余四部不成问题。重建旧都声势浩大，大昱不可能不察觉，萧涂敢如此大张旗鼓，说明他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而且他笃定大昱无人能敌。”谢飞白接话，“镇守原城一带的虽然仍是北军，但人人皆知你已交出兵权，又身染沉疴，萧涂收服八部，正是势不可挡的时候，如果趁机攻打我朝北境，恐怕真会掀起一场恶战。”
凤泽点点头，“与其等他出击，不如我们先声夺人。”
谢飞白凝神思索，“你离京这事倒是好遮掩，但你瞒得过外面的人，府里的人打算怎么办？”
“到时候再说。”凤泽回答。
谢飞白拎起烧开的滚水注入茶杯，“这不像你的作风。”
凤泽撩眼看向他。
谢飞白坦然自若，语气悠然，“你凡事都喜欢行一步看三步，讲究一个未雨绸缪。怎么，这回转了性子？”
凤泽不假思索，“小事而已，犯不着多费心思。”
谢飞白摊手，“你心中有数就好。对了，范平的底细我全部查了一遍。”
“如何？”
“他的确祖籍北地，后因兵祸举家南迁，“谢飞白娓娓道来，“他于先帝在位时的景德三十六年考中进士，入吏部为官。他双亲已逝，早年他的发妻去世后，便未再娶，至今孑然一身。”
凤泽屈指点了点桌面，“我不在京城的时候，你替我盯紧他。”
“为何？”谢飞白轻笑，“就因为他曾向你示好，想让你重拿兵权？”
“不只。”凤泽道，“我怀疑最近兵部几道调令如此顺利，也有他在背后做推手。”
“他与你素无往来，如今这般热情相助，实在叫人感激涕零。”谢飞白口气虽是说笑，面色却一整，“你不信他？”
“范平比我们更早拿到萧涂的消息。”凤泽冷然道，“北地直到四月才化冻，我们的人还没发现异常，范平就已经知道了。他的消息如此灵通，难不成他比悬烛更厉害？”
谢飞白颔首，“你说得没错，虽说人外人有人，天外有天，但他若真有这么厉害，过去这些年不可能一点端倪也没有。”
“我说过，真正平庸的人是坐不上副相之位的。”凤泽意味深长，“若说他以前是故意藏拙，那他现在这般卖力，必然有他的缘由。”
谢飞白摇头叹息，“你真是扔了好大一副担子给我。”
“能者多劳。”凤泽全无愧疚，“你既然有空东家长西家短，不如干些正事，以免被皇姐嫌弃。”
谢飞白指指他，被气笑，“我被你安排了这么多差事，哪一桩没有干好？”
凤泽没理他，转头看向外面的天色，“隋有贤现在应该已经出城了。”
谢飞白嘴角抽搐了一下，“对，他们今晚会露宿野坡岭。”
话音刚落，就见凤泽起身。
“哎，”谢飞白在身后叫他，“我刚泡好的紫岩茶，你不尝尝？”
“下次。”
说完，凤泽推门出屋。
谢飞白兀自笑了声，端起茶杯漫步走到窗前。
楼下车水马龙，熙来攘往，远处一座庭院树木葱笼，如同一颗绿意盎然的翡翠，安静地躺在喧嚣之中。
谢飞白仔细望了一阵，无奈收回视线。
“这里当真能看清么？”他自言自语，啜了一口茶，“还是习武之人目力好啊。”
夜半。
一道闪电撕裂苍穹。
隋有贤从地上爬起来。
“做什么？”身旁传来一声厉喝。
隋有贤朝那官差道：“解手。”
那个官差正是白天用棍子打到他的人，此时满脸不耐烦，“不许去。”
隋有贤犹豫了一下，“我要是撒在这儿，熏到你也不好。”
官差哼了声，“那就憋着。”
“……憋不住。”隋有贤低声咕哝，“要不，咱们一道去？”
官差一顿手里的棍子，“你是大爷吗？撒尿还要我陪？”
“我哪敢。”隋有贤好声好气，“我是想着，你既然醒了，也可以来一泡。”
官差斜着眼睛看他。
隋有贤扯动嘴角，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官差左右看看，站起来扯扯自己的腰带，“也行。”
他让隋有贤走在前面，自己拿着棍子，跟他一块儿走进旁边的小树林。
“就这儿。”官差在一个小土包旁叫住他，“你先撒。”
隋有贤“哦”了声，慢吞吞解开自己的裤带。
“快点儿！”官差在身后踢了他的膝弯一脚，差点将他踢趴下。
隋有贤用力抿了下嘴唇，加快手里的动作。
“怎么没声儿？”官差问。
隋有贤咽了口唾沫，“你一直盯着我，我撒不出来。”
官差没好气地骂了句，“不想撒就滚。”
“我撒，我撒。”隋有贤连连应声。
官差盯着他的后背，默不作声握紧了手里的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