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沉了沉，规矩地盯着她的脸，没有往下移动。
但这样的眼神还是太过浓烈，顾青的心又不受控制地急跳起来。
她想开口，却又认为这不是开口的好时机。
凤泽抿了抿唇，“别再乱看。”
说完，他翻身躺了回去。
顾青稳着身子未动，心口却犹如擂鼓。
她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凤泽刚才看她的眼神。
他的眼神充满不可言说的欲望，如同上次在古安山上那般。
但上一次他毫无理智，而这一次他隐忍而克制，尽管这样的隐忍令他看上去更加危险。
顾青慢慢放缓了呼吸。
她连手指都不敢再动，就怕一不小心又点燃了他。
帐篷里的光线越来越暗，外面想必已到了晚上。
顾青睫毛轻动，她还是睡不着。
僵了太久的身体令她浑身泛起酸痛，她试着轻轻动了下左边的胳膊。
这张床并不宽敞，凤泽躺在她右侧，两人并排刚好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顾青忍不住往左边翻了个身，背对凤泽。
她纤瘦的身体裹在被子里面，由于裹得太紧，反而显出腰臀的部位曲线。
凤泽转头，目光从她紧绷的身影扫过。
他想了想，坐起身。
身下的床架发出咯吱一声轻响。
顾青轻轻咽了咽口水。
然后她就觉得身后的床铺一轻，凤泽离开了床。
顾青安静地蜷躺在原处，假装自己已经睡着，直到再没听见任何动静，这才慢慢转过身去。
暗影里，凤泽就立在门边。
他见顾青看向他，放下手里的水碗回望过去。
“怎么？”
顾青没想到他人还在，怔愣一瞬，反应极快地回答，“有点饿。”
这话不全是借口，她今日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喝了药又没胃口，只简单用了点干粮，到了晚上自然容易饿。
凤泽点燃一支蜡烛，“要出去吃东西吗？”
顾青撑起身子点点头。
反正她这会儿睡不着，不如出去透透气。
昏黄的烛火下，凤泽似乎笑了笑。
“先等会儿。”
他持着蜡烛来到放衣裳的角落里，找出一条披风。
“披上。”他把披风扔给顾青。
披风很长，顾青提着下摆跟随凤泽走出帐篷。
百步外的空地上燃着一堆篝火，几名值夜的雍王府侍卫看到凤泽，正要起身行礼，被他摆手制止。
凤泽把顾青送到火堆旁坐下，对她道：“我去找些吃的，你在这儿烤火暖一暖。”
说完他就走了。
顾青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山野中，一名侍卫出声宽慰，“王妃不用担心，殿下一会儿就回来了。”
顾青笑着对他点点头。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盯着面前的火堆出神。
山谷里不时传来呜呜的呼啸声，眼前的火苗呼地涨大，又猛地缩小，舞出奇怪的形状。
木柴在火中烧得噼啪作响，一溜火星子窜得老高。
顾青本来心不在焉地走着神，突见几点火星落到披风上，登时燎出几个洞来。
披风是极浅的云青色，光滑的缎面上多出几个突兀的黑点，很是显眼。
顾青默默坐远了些。
她摸了摸披风上燎出的孔洞，暗恨没把白桃带在身边，以小丫头的手艺一定能把披风织补得看不出破绽。
一声鹰唳在山谷上空响起，顾青抬头，只见云遮雾罩，树影摇曳。
一个挺拔的身影从林中走出。
凤泽来到火光明亮的地方，顾青才发现他肩上蹲着一只鹰。
凤泽将打来的两只野鸡丢给侍卫处理，又将几颗野鸡蛋埋到火堆下面。
那只鹰从他肩头跳下来，在石头上蹭了蹭坚硬的喙，张嘴叫了声。
凤泽扔给它一块肉干。
他正要再喂第二块，就见顾青一直盯着那只鹰，眼里满是艳羡。
他转手把肉干递给顾青。
“你来喂。”
顾青没有跟他客气。
她接过肉干扔给那只鹰，那只鹰一口叼住，吐到地上嗅了嗅，这才重新啄食起来。
顾青看得有趣，“你养的？”
凤泽道：“是府里的信鹰。”
“用来送信会很快？”顾青相信他不会没事养着玩。
凤泽答她，“从这里到京城，三日可达。”
顾青微讶。
宁州与京城相距五千多里地，朝廷最快的信使也要七八日的功夫才能到达，途中还要累死数匹好马，相较之下，信鹰的速度实在太过惊人。
“京里何处可以买到信鹰？”
厚朴堂的药行分布于各地，如果相互之间能够使用信鹰传信，就能省下不少功夫。
凤泽一眼便看穿她的用意，不置可否摇了摇头，“信鹰本是北军为传递消息想出的法子，能够驯养的数量有限，京中也无人懂得如何驯养。”
“你呢？”顾青下意识问。
凤泽目注于她，“你若想养，府里还有一只。”
顾青眼一动，扭头去看跳跃的火苗。
“其实你不必讨好我。”
自从两人今日相逢，许多该说不该说的都已挑明，她以为以凤泽的理智会像她一样跟对方疏远距离，没想到凤泽像是什么也不曾发生过，待她越发亲近。
凤泽拿起一旁的棍子捅了捅火堆，火一下子燃得更旺。
“我从来不曾讨好过谁，”他说，“现在也是。”
讨好意味着失去自我，意味着虚幻无实，如果凤泽不是凤泽，那被他喜欢的顾青面对的又是谁呢？
顾青心中一热，她好像明白凤泽的意思，又好像不那么明白。
凤泽用棍子把烘熟的野鸡蛋从火堆下面刨出来，放到一旁晾凉。
“在乎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时时惦着她，怕她热，怕她冷，怕她吃不饱，怕她睡不好。”凤泽望着她低垂的眉眼，“也怕她太坚强，怕她不需要别人。”
这些与讨好无关，一切出自本心。
顾青扬了扬唇，“坚强不好吗？”
凤泽轻声一笑，“如果我死得比你早，那就很好。”
顾青怔了怔，瞪向他。
凤泽唇边的笑意爬上眼角，“如果舍不得我早死，何不坦然一些。”
顾青盯着他，两眼一眨不眨，“我十分坦诚。”
凤泽真真切切笑了起来，他迎着她的视线，沉声道：“喜欢我不会让你后悔，要不要试试？顾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