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心里又甜又涩。
“好，那我争取活得久一点。”她笑着看他，“那你呢？你体内的蛊什么时候能治好？”
凤泽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快了。”
“不要敷衍我。”顾青板起脸，“这次在榆树村，你是第二次被人诱发蛊毒，上次下手的是凤元泰，这回却是北狄人，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之间或许有所勾结？”
“不是他们之间，”凤泽道，“是皇帝和北狄之间。”
“皇帝？”顾青心中一凛，“我以为他只是忌惮你的兵权。”
狡兔死，走狗烹，历代史书上死于皇帝猜忌的忠臣良将数不胜数，但皇帝若因此勾结北狄外族，那就不是排除异己，而是卖国。
凤泽沉沉笑了下，忽然捏捏顾青的脸，“我说什么你都信？”
顾青正色，“你不会拿这样的大事开玩笑。”
她总算明白为何凤泽提起皇帝总是充满不屑，他私底下从来不称那人为“陛下”，原来并非因为皇帝夺了他的兵权，而是这个皇帝根本不配当一国之君。
“你身上的蛊就是他下的？”顾青问，“是什么时候？”
凤泽看着她紧绷的脸，“四年前打完北狄，我回京复命的路上出了点意外。”
他没有细讲他是如何中的暗算，又是如何在生死边缘挣扎醒来，那些对他而言都是既成的事实，他不会逃避，但也不想让顾青露出心疼或怜悯的眼神。
顾青沉默了一阵，“我记得郭太妃也是在四年前去世的。”
她还记得凤泽曾对她说过，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尚在昏迷之中。
顾青突然产生一个不好的联想，一股寒意窜上背脊，她反握住凤泽的手，犹豫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
凤泽像是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单手将她搂紧了些。
“北军由我母亲一手创立，若我遭遇不测，她尚能安抚北军，但若是我们母子皆亡，北军必乱。”
北军地处边境，一旦军中哗变，群龙无首，动摇的不只是皇帝的宝座，更是大昱的江山。
凤泽将头搁在顾青肩上，伏在她颈边慢慢道：“我那时生死未卜，皇帝本打算痛下杀手，但当日就传来我母亲的死讯。”
她母亲自先帝逝后，自请长守帝陵，一直过着半隐居的日子。
谁也没想到她暴毙的消息会在一夜之间传遍京城。
凤泽望着房间里漆黑的角落，淡淡开口：“她是为了我才自尽的。”
他常年留守封地，母子两人经年见不上一面。
当他醒来以后，得到的只有母亲的死讯，以及她留给他的一封信——
“吾之一生，进退皆由本心。惟愿吾儿平安康健，勿忘添饭加衣。”
寥寥数语，一如那个女人淡泊利落的性子。
她用自己的性命逼迫皇帝终止了他的计划，给凤泽赢得了活下去的机会。
“我说我薄情寡义是事实，”凤泽对顾青道，“我有好几次为她报仇的机会，我却没有动手。”
顾青安静倚在他怀中，听到这话，她在他手上轻轻按了按，“若杀了皇帝就能解决所有问题，你的母亲不会选择自尽。”
一国之君，君的是百姓的生死，是社稷的安稳。
郭太妃与凤泽尚且不许北军乱掉，又怎会允许因为他们的仇怨乱掉整个大昱？
顾青轻声道：“我想，你们应该是不想让大昱百姓成为皇权交替的牺牲品。如果你无缘无故除掉皇帝，只会让人以为这是帝王与权臣的私怨，无论换谁登基，都会引起朝堂震动，局势不稳。”
可若是皇帝自身无道，叛国投敌，那便是最迂腐的大臣也不敢再拥护这样的人君。
凤泽捏着她手指，无声笑了下，“我在你心里就这么高尚无私？”
顾青侧脸看他，“那你想做皇帝吗？”
凤泽蹭蹭她的脸，“不想。”
顾青弯弯唇角，“那你想让谁做？”
凤泽不答，他拿起她的指尖轻咬一口，“妄议天家事，被人抓到是要诛九族的。”
顾青抽回手，蹙眉，“你与我说这么多，不就是想告诉我，上了你的船就别想下去吗？”
他们方才所说的每句话拿出去，都是大逆不道的当斩之罪，现在才来吓她，是不是晚了些？
凤泽坐直身子，掰过她的肩膀盯着她看了许久，“你真的不怕？”
“嫁你之前我就知道皇帝看你不顺眼，”顾青淡然道，“现在不过是坐实罢了。”
凤泽眼中的墨色渐渐化开，“我要做的事虽然不是谋逆，却与谋逆无异。一旦失败，雍王府无一能够幸免。”
“你若真对自己没有信心，就不会来招惹我。”顾青显得比他更冷静，“还是说，你觉得我是累赘？”
凤泽抚过她的脸颊，“你不是。”
她是他在暗夜之中看到的一抹明亮，是这段艰险长路上从未预料的风景。
“我不敢说自己对你矢志不渝，”顾青仔细想了想，“但是只要我还活着，我愿意陪你把这段路走下去。”
她话音未落，凤泽的目光已变得幽沉。
“说错了。”他在她唇上轻啄一口，“你不但要陪我走完这段路，还要陪我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风景。”
“那不一定。”顾青抵着他的胸膛，避开他的嘴唇，“万一看腻了，总要换一换的。”
凤泽低声笑了。
“换谁？”他扣住她的后颈，语气亲昵，“紫玉楼的魁首？还是酒肆的舞姬？”
顾青扬了扬眉，忍不住道：“你连女人的醋都吃？”
“我不仅吃女人的醋。”凤泽将她压回榻上，“我给你烤的野鸡蛋，你宁肯与那只鹰分食，也不肯分一点给我。”
顾青眨眨眼，“你这是无理……”
“取闹”两个字没能出口，被凤泽用嘴堵了回去。
他亲得太狠，令她止不住地泛起一阵战栗。
她仰起脖子，耳根染上一层薄红。
急促的心跳声中，她听到他磨蹭着她的唇瓣，喃喃低语。
“那是你不知道，你有多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