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儿等我。”凤泽松开顾青的手。
说完，也没见他如何作势，人已踩着石墙纵身而上。
顾青见他贴墙而行，如同一只灵活的壁虎，不过两息工夫便到了墙的上部。
凤泽悬停在半空，单手攀住凸起的石头，将火折子插入石缝。
他在墙上四处摸索，很快找到几个孔洞。
孔洞约有指头大小，如同蜂窝分散在几块条石之间。
透过孔洞，有细微的风吹到凤泽这边。
凤泽推了推那几块石头，察觉它们并未黏死，当下手底运劲，打算将它们推开。
然而他刚一发力，丹田忽地传来剧痛，如同一张利口咬穿他的筋脉，狠狠撕下一大块血肉。
顾青一直在下方仰头观望。
她见凤泽攀在石壁上停留了一阵，似乎有所发现，心头一松。
谁知心中的大石尚未落地，就见凤泽仰天跌了下来。
顾青倒吸口凉气，想也不想便要伸臂拦他。
却见凤泽跌到半空，身形陡地一转，如鹞子翻身一般安然落下，单膝点地。
顾青猛地松了口气。
凤泽半跪在地上，抬起头。
顾青还未来得及放下双手，她的姿势落在凤泽眼中，凤泽眸色微暗，“下次别站这么近。”
他落下时特意避开了顾青站立的位置，却不想这个一向聪明的女子竟妄图接住他。
顾青面色一僵，她也没想到自己竟会突然犯傻，以她这副纤弱的身板，如果真被凤泽砸中，凤泽有没有事不好说，她铁定得去掉半条命。
顾青轻咳一声，“上面有什么问题吗？”
以凤泽的本事，他不会无缘无故掉下来。
凤泽慢慢起身。
顾青见他动作似乎有几分迟缓，走过去，“你怎么了？”
火折子插在石墙上方，凤泽没能把它带下来。
下方微弱的光线里，顾青只见凤泽面无表情，一双眼眸幽沉如墨。
她刚靠近凤泽，就见凤泽身体一顿。
“别过来。”
凤泽冷声喝住她。
顾青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站住脚，“你哪里不舒服？”
凤泽的神情有些不对，他看上去似乎很平静，却在平静中透着一丝压抑。
他看她的眼神带着隐忍和狠戾，顾青莫名觉得手心发凉，她想要后退，又生生忍住。
凤泽暗暗咬紧牙。
他体内的蛊虫不知为何像是苏醒了一般，在他的血脉之中疯狂翻腾。
他催动内力，想要借助体内的毒素将蛊虫麻痹压制，却徒劳无功。
与此同时，他的脑子里如同有一把巨钳翻搅，令他几乎陷入疯狂的混沌。
他看了眼面前的顾青，她的面孔在他眼中模糊不清，但那纤细的脖颈与修长的腰肢却又显得无比清晰。
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折成两截。
他按住脑海中突然涌起的杀念，“……离我远些。”
顾青犹豫了一瞬，迅速朝后退开。
她移动时裙摆飘拂，凤泽皱了皱眉，“你身上……是什么气味？”
顾青低头，扫视自己全身，“没有什么。”
她不爱熏香，身上也没有佩戴香包。
顾青拎起袖摆闻了闻，青草的气味扑鼻而来。
她怔了怔。
这气味她在刚醒来时曾闻到过，还以为是从通风的地方传来的气息，为何会染上她的衣袖？
她低头仔细闻了闻自己身上，似乎处处都沾着这样的味道。
顾青问凤泽：“你闻到的是不是青草的气味？”
凤泽默然点头。
他刚下石室碰到顾青的时候就已经闻到了，只是这样的气味与野外的气息太过相似，他没有在意。
眼下想来，他应是中了别人的道。
幕后之人以古安寺和顾青为饵，将他诱到这里，目的就是想引得他体内蛊虫发作，让他发疯。
靡丽的宫室内，内侍陈盼趋身而入。
深垂的床幔里面声息凌乱。
陈盼脚下一顿，退到屏风外面守着。
过了好一阵子，陈盼才又来到帐外，低声道：“二皇子，成了。”
帐内静默片刻，响起一阵轻佻而又愉悦的笑声。
“可看仔细了？”凤元泰轻飘飘问了句。
陈盼垂头恭声道：“守在那儿的人亲眼所见，古安寺那处山洞已经炸塌，最快也要两日功夫，才能将下面的密室重新挖出来。”
凤元泰懒洋洋道：“你说，他是被砸死好呢，还是被毒死的好？”
陈盼没有接话。
凤元泰自顾自又道：“如果他被砸死，那我辛辛苦苦从母妃那儿拿来的药就没了用处，如果他被毒死，我又会可惜看不到他发疯的样子。你说，他跟那个顾青谁会死在前头？”
“顾氏只是个娇弱女子，定然敌不过雍王。”陈盼回话。
“那本皇子可是做了件好事，”凤元泰伏在一片温软之间，“顾青不是对雍王痴心一片么？我让她死在最心爱的男人手里，她应该感谢本皇子才是。”
一滴汗落在石室的地面上。
凤泽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双眸微垂，仿佛一尊没有情感的泥塑。
顾青瞄了他一眼。
她想了想，动手解开自己腰间的系带。
她刚开始的动作还有几分犹豫，当系带的结扣被解开，她像是终于坚定了决心，下手再无顾忌。
衣衫落地的声音响起，凤泽抬眼。
模糊的光晕下，顾青已经脱去上衣，正在解开下裙。
凤泽哑声，“你做什么？”
“我衣服上沾的气味对你有害，”顾青道，“我闻过了，里衣没有味道。”
她虽然不明白这气味为何对她没有影响，但从凤泽的反应来看，它对凤泽的伤害应该不那么简单。
她很快脱得只剩白色里衣，她将外衣反面朝外裹成一团，抱去远处的角落扔掉。
凤泽的视野中，只见一个白色的身影像风一样飘远，又很快飘了回来。
这本该是一幅既恐怖又滑稽的景象，却让他浑浊的思绪有了一瞬清宁。
顾青跑回他身边，微喘着气，“现在还能闻到吗？”
她没敢靠他太近，但也不敢离他太远。
凤泽缓缓摇了摇头。
其实顾青就算把衣服脱掉也没什么用了。
他体内的蛊虫已经被激醒，它如同疯了一般到处肆虐，带着从未有过的狂躁。
更令人猝不及防的是，在那想要啃食血肉的疯狂意念中，更有一股奇异的冲动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