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曹琴默19
在这后宫，有资格掌掴嫔妃的只有太后、皇上和皇后三人。
但此时看着祺贵人打甄嬛，宜修没有阻止的意思。
她此时心里极其的复杂。
对于甄嬛的下场，宜修乐见其成，看甄嬛受辱，看甄嬛那张与柔则长得那么相像的脸被打，宜修心里升起了隐秘的快感。
只是同时，雍正对曹琴默的看重，却令宜修心里的愉悦淡去了。
是不是曹琴默在背后算计她……
宜修深吸一口气，“祺贵人，好了，今夜就去本宫那里歇一歇吧。至于莞嫔，哦不对，莞贵人，你就跟着沈贵人回去吧。
祺贵人说的也没错，这火也跟你们有关，祺贵人的损失，你们也得赔，也你们一人一半吧。
本宫会让人传信给你们两家，让他们一人多赔一万五千两。”
这番话，令甄嬛和沈眉庄又是心里一痛，偏偏找不出反对的话。
“你们两个牵累家族，险些害了我的贱人，日子还长着呢，有你们好受的。”祺贵人冷哼一声，就跟着宜修一同离开了。
待此处只剩下甄嬛和沈眉后，甄嬛这才捂着脸哭了出来。
她进宫之后，除长街受辱那一次，何曾如此惨过。
明明如今后宫之中，她最是风光。
结果一夜间，什么都没了。
就像是碎玉轩的那把由她亲手点燃火，也将所有的荣宠都尽数烧毁。
她看着沈眉庄也匍匐在地，垂头不言。
她带着哭腔说：“对不起，眉姐姐，是我连累了你。”
她说着就要上前去拉沈眉庄的手，可却被沈眉庄用力甩开。
甄嬛呆呆地看着沈眉庄：“眉姐姐，你也怨我吗？我只是想替我们报仇。”
沈眉庄眼神冰冷又厌恶，“你如果觉得对不起我，刚才为何不在皇上面前替我开罪，甄嬛，你真的很虚伪。”
甄嬛目瞪口呆，眉姐姐从未如此骂过她。
她摇头，想解释，毕竟她等会儿还要住在存菊堂。
如今她能依靠的只有眉姐姐，她绝不能够与眉姐姐离心：“不，眉姐姐，我只是……”
“你只是自私！你害怕替我解释了，皇上会让你甄家赔付六十万两，所以拖我，拖沈家下水。”
被沈眉庄道破心事，甄嬛面露难堪之色，无从辩驳。
沈眉庄的眼神愈发阴冷，“好，今日火烧碎玉轩的事情，我提前知道，我也认同参与其中，我可以不怪你。
可温太医呢？甄嬛，你送他去死时，可念及他半分好？”
甄嬛没想到沈眉庄提起了温实初，面色更是羞愧，
“眉姐姐，我会传信给父亲，让他善待温太医的家人。”
“呵，现在甄家已经背上三十万两的债，恐怕也要忙着筹钱，之后日子指不定如何艰难。又有什么闲工夫去照顾温家人，更何况，你以为皇上会饶过温家吗？”
沈眉庄惨笑出声。
她早已看透了雍正凉薄的本性，此刻心里只有绝望。
那个人是那么好的人，却因为甄嬛落得如此下场。
“甄嬛，你我之间，以后再也不是姐妹。”沈眉庄晃悠着站起身，一缕发丝垂落，表情唯遗死寂。
甄嬛急了，拉住沈眉庄的衣摆：“眉姐姐不要，那种情况下，我只能保全自己，否则我也会死，实初哥哥不会怪我的。”
这话戳痛了沈眉庄。
她求而不得的人，甄嬛弃之如敝屣，“甄嬛！你闭嘴！你不配得到他的真心。”
甄嬛心里愈发恐慌，她想要握住沈眉庄的手，却被沈眉庄再次甩开。
“他对你如何，想来你自己也清楚，可你害了他的性命，还害了他全族的性命，甄嬛，我真后悔和你做姐妹。”
说完之后，沈眉庄头也不回地离开。
在这灯火通明的翊坤宫，甄嬛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没有炭火。
她身体颤了一下，双手抱住自己，她问旁边的浣碧：“浣碧，我真的错了吗？”
可甄嬛没有得到浣碧的回答。
她扭头一看，却发现浣碧看她的眼神，也带有怨。
甄嬛苦笑：“你也怪我。”
浣碧垂眸：“奴婢不敢，只是这一次，小主你真的做错了。你害了温太医，害了沈家，也还害了甄家。”
对于浣碧来说，甄远道和甄家都比甄嬛重要。
甄嬛扯了扯嘴角，晕了过去。
一夜之间，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她失去了四郎，失去了眉姐姐，失去了位分，或许连家人也失去了，
她错了吗？
她真的错了吗？
*
月色如练，洒落一地霜辉。
雍正拉着曹琴默离开了翊坤宫后，并未上龙辇，连带着曹琴默也不能坐上自己的辇轿，只能踩着花盆底，陪着雍正走路。
她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雍正在思念刚刚逝去的年世兰。
生前不好好对待人家，给人家用欢宜香，连个孩子都不让人家生下来，如今人死了又开始怀念。
曹琴默最是看不得这样的人。
她心里还在腹诽之时，雍正却开了口，“纯嫔，你为何要设计温实初？又是如何得知莞贵人和温实初的事。”
说这话时，雍正语气平静，依旧拉着曹琴默的手在前方走着，脚步未停。
从曹琴默的角度，只能看见他的后脑勺。
她却也不惊慌，“莞贵人对臣妾一向有恶意，臣妾又怎能不防备？久而久之，便发现了她与温太医的事情。
不过皇上放心，臣妾已经将温实初给砍了，皇上也不必封赏臣妾。”
雍正：？？？
这话总算让雍正停下脚步。
他侧头来看她，拧着眉，眼神中似是不赞同，“你亲自动的手？”
曹琴默颔首，挑眉，上前一步与雍正并肩而行。
后面的苏培盛见状，心里直呼纯嫔娘娘可真是厉害呀。
后宫哪个妃嫔，敢与皇上并肩而行？
心里啧啧称奇，嘴里招呼着身后一群人，落后一大段距离，不打扰前方帝妃之间二人的叙话。
曹琴默轻笑，在这月华之下，仿佛便是仙宫仙子般明媚动人，偏生一双眼睛灵动，里面蕴藏着明显的恶意。
“皇上看起来很吃惊呀，你不是一向知道臣妾为人不善良，是个恶毒之人吗？
如今不过是亲手杀个人罢了，又有何干系。且臣妾所作所为，都是为了皇上。
温实初那种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东西，杀了臣妾都还脏了皇上送臣妾的宝剑。”
雍正闻言倒真的一时无言了。
后宫那么多的妃嫔，无论品行如何，谁不在他面前装仁善？
包括从前的华妃，在他面前时都还知道把握分寸。
结果呢，纯嫔却明晃晃地告诉他。
她杀人了。
未经他的允许，她就在后宫杀了人。
还用的他赐给她的宝剑。
还口口声声自称恶毒，毫不掩饰。
雍正此时心情复杂极了。
他最初是因为纯元的灵魂在她的身体里，所以才对曹琴默多有宠爱。
但此时此刻，他彻底地认为明白。
她与纯元是完全不同的，甚至是两个极端。
可不知为何，看着这样明媚张扬，毫不掩饰自己本性的曹琴默，他的心跳得有些快。
似乎终于意识到，除去纯元的灵魂，她自己本身的灵魂也熠熠生辉。
是这如死水般寂静的后宫中，最明艳璀璨的。
像是这后宫中的一轮太阳。
越靠近，越是感受到炙热与疼痛。
却偏偏还是令人向往。
他握紧了掌心中的小手，再开口时，嗓子莫名干涩：“纯嫔，你就不怕朕厌恶你的心狠手辣吗？”
此话一出，曹琴默直接甩开了他的手，收敛了面上的笑容，冷哼一声：
“那皇上还不如直接杀了臣妾，臣妾已经憋屈了二十多年，接下来的日子，必定是要张扬着过，谁惹我不开心，我就打谁，杀谁。”
说着，就自顾自地往前走。
雍正看着她的背影，面上神情变幻不断，最终叹息一声。
快走几步，拉住曹琴默的手，“好，朕允你张扬。”
雍正无论是身为皇子，还是做了皇帝，都是循规蹈矩的活。
如今自己宠爱的女子，为何不能张扬跋扈一些？
雍正表面上是是个最合格的帝王，喜怒不形于色。
但实则他的骨子里，是极具逆反心理的。
他喜欢养狗，喜欢换装后让人作画。
世人都传他的皇位来之不正，他便成了最勤政的皇帝，让天下人看着，这皇位只有他爱新觉罗·胤禛来坐，才是最合适的。
世人都说他不得父母宠爱，说他杀兄弑弟，他便亲自写《大义觉迷录》。
写他很受父母疼爱，顺带黑别的兄弟——
皇阿玛太爱我了导致太子打晕我，兄弟们都嫉妒我；
人人都羡慕皇额娘有我这么孝顺的儿子，她太爱我父皇了，不吃不喝要为他殉情，我痛哭跪地求她活着，然后每天凌晨三点准时去看她睡得好不好；
我讨厌老八老九，谁让他们坏坏总是欺负我，但是他们是自己死的，和我无关，我要杀他们直接下毒和暗杀；
老十四好酒又好色，后院娶了一堆女人，打仗地时候底下人送女人都收，荤素不忌，不像我，做事勤恳，并不好色，后院人不多……
在威严帝王表象下的他，也拥有着他的喜好与叛逆。
可帝王的身份，给了他无上的权力，也成为了一道束缚他的枷锁。
如今看着曹琴默肆无忌惮地活着。
无论是掌掴妃嫔，还是对皇后不敬，公然杀太医，又或者……
设计了今夜的一切！
雍正想，他都不在意了。
他只要他的纯嫔，任性自在地活着。
他将这一朵倾城绝艳的花，挪到了这皇宫之中，自然要给予雨露与恩赏，让她肆意张扬地绽放。
这紫禁城的风水养不养其他人无所谓，他定是要让这一朵永远绽放。
而养花嘛，尤以人血浇灌最为滋补。
雍正想，年羹尧一除，他大权在握之后，大抵是有些疯了。
疯了便疯了吧，不也有人陪着他一起疯吗？
他低头，温柔哄着生气的曹琴默：“以后这种手染鲜血的事别做了，自有朕为你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