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那小小的业务厂仿佛被恶魔诅咒了一般,运输事务如汹涌的潮水般铺天盖地涌来,让我应接不暇。从早到晚,我就像被无形的鞭子狠狠抽打,如不停旋转的陀螺,忙得不可开交,脚不沾地。一直忙到夜幕深沉,我拖着那好似被千钧铅块死死拖住的沉重身躯回到家,整个人像一摊失去生机的烂泥,毫无力气地瘫倒在沙发上。然而,当我回顾这一整天的忙碌,却觉得似乎没做成几件能让内心感到踏实的实事,这感觉真是诡异又无奈。
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眼神空洞,灵魂仿佛出窍,愣神了许久。不知怎的,李欢那温柔的笑容和悦耳的声音忽然在我脑海中浮现。心中顿时涌起一股暖流,我迫不及待地拨通了她的电话,急切地想知道她此刻在做什么。一想到再过两天她就要搬到我隔壁,我的心就像揣了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兴奋得难以自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绽放出幸福的笑容。
电话接通,我俩瞬间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温馨与欢笑交织,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们的声音。可就在这温馨时刻,我的手机像是被调皮小鬼恶意捣乱,不断有电话打进来。起初,我并未在意,心想对方见我不接自然会知趣放弃。哪曾想,那电话铃声顽固不化,尖锐刺耳,将我原本愉悦的心情搅得一塌糊涂,美好的兴致瞬间消失。无奈之下,我俩只好遗憾地暂停通话,等着我去处理这扰人的来电。
刚挂掉李欢的电话,新来电立刻响起,那急促的铃声迫不及待地要闯入我的生活,打破这片刻宁静。定睛一看,竟是家里打来的,我的心“咯噔”一下,仿佛被重锤猛砸,瞬间慌了神。手指颤抖如触电,慌乱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来父亲低沉急促的声音:“尽快回家一趟,有急事。最好明天就回。”说完,不等我回应就果断挂断,只留下冷冰冰的“嘟嘟嘟”声在耳边回响。
我握着手机,整个人瞬间懵了,魂魄仿佛都被惊飞,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过了好一会儿,才如梦初醒。我深知此刻像无头苍蝇般着急无济于事,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回家的办法。
想到回家,我犯了难。我们县城客源少,大巴车运营不划算,火车动车又没有直达的,转车麻烦得很。好在有不少老家人在上海工作,平时每天也有十来个人要往返老家和上海,所以就有了依维柯跑私车的生意。大家图个方便,也没人去举报。春节前后人多,老板们就买路线跑大巴车,平时就用依维柯跑私车。想到这,我那两只颤抖的手赶紧在手机通讯录里翻找依维柯的号码,心里祈祷着能顺利订到座位。手忙脚乱一番,终于订到了明天早上的座位。虽说车内环境不佳,但早上出发,晚上八九点就能到家,也还能接受。订好之后,我赶忙给父亲回电话:“爸,我订了明天的车,晚上能到。”电话那头,父亲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那我在车站等你。”挂了电话,我满心狐疑,这件事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古怪,我绞尽脑汁地想啊想,想得脑袋都快要炸裂了,却仍然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随后,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再次给李欢打电话过去,声音中带着一丝无奈和焦虑:“亲爱的,刚才家里突然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去,说有急事。我把钥匙藏在门对面的消防箱里面了,你过两天过来我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你自己开门进去就行,冰箱里有点菜,不过也就够一顿的量。”
李欢那头很快传来温柔又坚定的声音:“好呀,你别太担心我,我自己能处理好的。你现在别太着急,等回去就知道是什么事了,现在着急也没用。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到了给我发个消息。”
她耐心地安慰了我好长一会儿,那声音就像温暖的春风轻柔地拂过我焦躁不安的心,让我渐渐平静了一些。我嘱咐她早点休息,毕竟明天她还得上班,得站好最后一班岗。
这一夜,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只要一闭上眼睛,心里就像有一团乱麻纠缠在一起,怎么理也理不清楚,烦闷得要命。干脆我起身收拾了两身换洗衣服放进包里,然后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夜色如墨,浓稠得化不开,只有几颗寂寥的星星在遥远的天际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同情我此刻的焦虑与迷茫。微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未知的秘密。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每一秒都变得无比漫长,我就这样在煎熬中一直熬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天刚蒙蒙亮,温暖的阳光轻柔地洒在大地上,天空湛蓝如宝石,几朵洁白无瑕的云彩悠然自得地飘着。这本该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晴朗好日子,可我的心情却丝毫没有被这美好的天气所感染。我匆匆忙忙地赶到了依维柯的常驻点——银都小区。这个老旧的小区里住了不少老家人,私车就在这儿停靠,乘客也在这儿上车下车。我来得太早了,车七点半才出发,而我六点就已经到了。
小区边上有条双车道的死道路,两边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小摊位。卖菜的摊位上,新鲜的蔬菜琳琅满目,碧绿的青菜、红彤彤的西红柿、细长的豆角,摊主们扯着嗓子大声吆喝:“新鲜的蔬菜,便宜卖啦!”声音此起彼伏;卖早点的摊位热气腾腾,香气四溢,油条在油锅里欢快地翻滚,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老板熟练地翻动着油条,大声喊着:“刚出锅的油条,又香又脆!”包子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星期六星期天的时候,还有卖衣服的小贩在这儿摆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倒也像个简易的小夜市。只是此刻的我,哪有心思去留意这些,满心满脑只想着能快点上车回家。我像根僵硬的木头桩子似的站在那儿,感觉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眼巴巴地盼着司机快点来开门,目光呆滞无神。我经常乘坐这趟车,对车牌号早已熟记于心。
好不容易,司机那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迈着夸张的八字步,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看见我,他脸上硬挤出一丝讨好的笑容,刚想张嘴跟我寒暄几句,可当他的目光碰到我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的脸色时,很识趣地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我哪有心思跟他搭话呀,他一打开车门,我就像只敏捷的猴子似的,迅速蹿了上去,一屁股坐在驾驶室后面靠窗户的位置,把包紧紧地抱在大腿上,然后累得不行地闭上眼睛想养养神。也许是因为昨晚一夜未眠,又或许是坐在车上让我心里稍微有了点安全感,不知不觉间,我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感觉有人在轻轻推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睁开眼睛,原来是司机叫我买票。我迷迷糊糊地掏出钱递给他,然后强打精神,往四周扫了一眼。哟呵,车里竟然都坐满了,十一个位置,除了司机那个,剩下的十个都没有空着。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各异,有的闭着眼睛养神,看样子是想抓紧时间休息;有的望着窗外发呆,眼神空洞迷茫,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还有的在小声地交谈,脸上的表情时而露出笑容,时而又皱起眉头,仿佛在分享着生活的喜怒哀乐。迷迷糊糊地又睡了过去,车子在行驶的过程中总是最容易让人陷入沉睡。
等感觉到车子停下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在服务区大家纷纷下车吃饭、解决个人卫生问题。大约一个小时左右,人们就陆陆续续地回到了车旁,等待着司机过来开门。司机没让大家等太久就回来了。大家上车点了一下人数便再次出发。这一次我却再也睡不着了,只是一直望着窗外发呆。一直到靠近老家车站车子停了下来。私车不敢进站,我下车后赶紧联系父亲告诉他我所在的位置。只见他神色平静地走来,脸上丝毫看不出什么情绪。我一看他这表情,心里顿时踏实了许多,心想这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就算是大事,估计也是别人家的事。只是不明白究竟是什么事非得要我回来才行。我满心疑惑地跟着父亲去了宾馆。
到了宾馆,我满心期待父亲能跟我解释一下这么着急叫我回来的原因,可父亲却一声不吭,只顾着办理入住手续。到房间放好包裹,我问我爸要不要去吃饭。我一天都没怎么吃饭。我爸点点头带头往夜宵街那边走。边走还边回头看看我,好像怕我丢了一样,我很是纳闷。
我实在忍不住追问:“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您倒是说呀!”父亲瞪了我一眼,不耐烦地说:“急什么急,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心里的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您这样莫名其妙地把我叫回来,又什么都不肯说,我能不着急吗?我那边厂里还有一堆事儿等着我去处理呢!”父亲冷哼一声:“厂里的事能有家里的事重要?”我被怼得哑口无言,心里又气又无奈。
我们来到夜宵摊,周围的喧嚣声不绝于耳。“来来来,刚出锅的炒米粉,香喷喷哟!”摊主扯着嗓子喊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热情。“老板,再来一箱啤酒!”不远处的一桌食客大声叫嚷着,那声音中透着豪放与畅快。“这螺蛳味道绝了,兄弟,你尝尝!”旁边桌的人兴奋地分享着,语气里满是满足。小孩们在人群中穿梭嬉闹,欢笑声此起彼伏,“咯咯咯”的笑声清脆如铃。
此时的夜宵摊热闹非凡,锅碗瓢盆的碰撞声、食客们的交谈声、小孩们的嬉闹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嘈杂而又充满生活气息的海洋。
我坐在桌边给李欢发信息报平安:“我已经到了,估计没什么大事,就是不知道我爸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不肯告诉我。你今天上班累不累?”她很快回复道:“我不累,你别太担心,好好休息,我现在打包行李,明天我就搬过去了。”我回:“好的,你也照顾好自己。”等我抬眼一看,菜已经齐了。
只见桌上的猪肉炒米粉,宛如一幅美轮美奂的艺术画卷。洁白如玉的米粉根根分明,被浓郁醇厚的酱汁精心包裹,闪烁着诱人的油光。鲜嫩的猪肉片在高温爆炒后,呈现出迷人的焦褐色,星星点点地散布在米粉之间,仿佛是璀璨的宝石镶嵌在华丽的锦缎上。爽脆的青菜、金黄的豆芽、嫣红的胡萝卜丝,与米粉和肉片相互交织、缠绕,如同一场色彩斑斓的狂欢,热烈地宣告着这场美味的盛宴。微风轻轻拂过,带来阵阵令人陶醉的香气,光是看着这盘色香味俱全的猪肉炒米粉,便能感受到不同食材的独特魅力在舌尖上跳跃、舞动,仿佛在召唤着我赶紧品尝。
再看那盘炒螺蛳,颗颗螺蛳宛如精心雕琢的迷你艺术品,被浓郁的酱汁紧紧簇拥,油亮的光泽在灯光下闪烁,好似在发出热情的邀请。当螺蛳被送入口中,轻轻一吸,先是舌尖触碰到鲜美的汤汁,醇厚的味道瞬间在口腔中绽放,咸香、微辣、浓郁的香料味完美融合,刺激着味蕾,令人欲罢不能。紧接着,鲜嫩有嚼劲的螺蛳肉滑入口中,q弹的口感与丰富的汤汁相得益彰,每一口都伴随着“滋滋”的声响,仿佛是一场舌尖与美食的激情派对。周围的食客们欢声笑语,喧闹声此起彼伏,可我却无心参与其中,满心都在猜测着父亲隐藏的秘密。
还有那盘干煸鸭头,那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鸭头表面被煸炒至金黄酥脆,泛着诱人的焦糖色,每一丝纹理都清晰可见,像是被赋予了独特的艺术质感。轻轻咬上一口,首先感受到的是外皮的酥脆,发出“咔嚓”一声悦耳的脆响,仿佛是在耳边奏响了一曲美味的乐章。紧接着,鲜嫩多汁的鸭肉展露出来,浓郁的香料味与鸭肉的鲜香完美融合,越嚼越香,每一口都充满了浓郁的层次感。从舌尖的初尝惊艳,到咀嚼时的回味无穷,干煸鸭头用它独特的魅力,让人沉浸在这香辣过瘾的美味之中,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父亲喝着酒,不一会儿脸就红了起来。他自己察觉到了,便停下不再喝。拉过炒米粉就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然后拎着剩下的半瓶酒,领着我去了早就开好的房间休息。我洗了个澡,吹干头发。躺在床上还是想不明白,于是问父亲到底是什么事。父亲没理我,直接去洗澡了。我等他洗完回来又问,他却关灯躺下背对着我说:“明天到地方你不就知道了,你怎么这么多事。睡觉,我困了。”
我一脸茫然,心里越发疑惑和焦躁。想着父亲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什么就不能现在告诉我。但看父亲那坚决的态度,我也知道今晚是问不出什么了,只好无奈地闭上眼睛,可心里却不停地琢磨着各种可能性,翻来覆去好久才渐渐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