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嘈杂的会议室，立马变得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王磊仿若未觉蔡正龙等人投来的惊愕目光，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到会议桌主位上坐下，将笔记本轻轻拍到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蔡正龙年逾五十，在县直单位与乡镇摸爬滚打数十载，曾在县委办与王磊有过一面之缘。
然而此刻，眼前的王磊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
倘若不是抬起头，见着了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领导。
若不是抬眼瞧见这位年轻的有些过分的领导，蔡正龙甚至会错觉，方才门外传来的那番话语，是出自某位常年身居高位的老领导之口。
“呃……王……王书记好！”
“王书记好！”
“王书记您来啦！”
王磊微微颔首，向众人致意，而后抬手轻轻向下压了压，示意道：“坐下说！”
愣在原地的蔡正龙这才定了定神，缓缓在王磊对面坐下。
工作人员赶忙拿出会议记录本，递给在座的参会领导签到。
王磊掏出签字笔，在主持人那一栏签下自己的大名。
与此同时，他陡然开口问道：“正龙书记，你说我懂不懂基层工作？”
蔡正龙此时已恢复镇定，面对王磊的突然发问，咧嘴嘿嘿一笑，说道：“王书记您是高起点、高平台，常年在县委书记身边搞服务，又在乡镇打了一转，那肯定是见多识广。”
说到这里，蔡正龙顿了顿，微微眯起双眼，“不过嘛，基层情况错综复杂，就算您水平再高、能力再强，有些特殊状况，您也难以完全预料啊！”
高起点？
打一转？
王磊心中暗自冷笑。
蔡正龙的话看起来是在吹捧他，实际上却是在向会场众人暗示：
这小子不过是个秘书出身，靠着领导的光环，走捷径的家伙罢了。
基层工作经验匮乏得很。
搞拆迁工作，还得看自己的。
这时，工作人员提着开水瓶，为王磊的茶杯续上热水。
伴随着开水注入茶杯的声响，众人皆听出了蔡正龙话语中的揶揄之意，心中纳闷他哪来的底气，竟敢与王磊针锋相对。
而那些陪同蔡正龙一同前来的乡镇干部，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情，此刻也安定了不少。
均是微微欠身，坐直了身子。
看样子，蔡正龙的强势表现，给他们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王磊看在眼里，不露声色地接过茶杯，轻轻吹了吹表面的茶叶。
“确实如此，论基层工作经验，我确实比不上正龙书记。”王磊放下茶杯，用手轻轻拍了拍桌上的表格，“看来正龙书记不仅水平高，还信心满满。那咱们就一起看看小峰村的征迁进展情况吧。正龙书记，你汇报一下最新进展情况。”
蔡正龙微微一怔，表格上不是写得明明白白吗？
进度全是零，一户签约的也没有。
这还有什么可汇报的。
不过，这可难不倒蔡正龙。
正当他打算施展太极功夫，东拉西扯、避重就轻时。
王磊突然开口：“咱们得响应八项规定学习教育精神，发文要简短，开会要高效。你就别汇报做法了，直接说结果。”
蔡正龙刚到嘴边的话，又硬生生给憋了回去。
他撇了撇嘴，厚着脸皮，扯着嗓子喊道：“截至目前，签约户数为零，已完成征迁面积为零，任务完成率也是零……”
工作组其他成员听着蔡正龙的汇报，个个面露尴尬，惭愧地低着头，不敢与王磊对视。
而对于蔡正龙这样的老油条来说，他丝毫不在意，将表格里的数据一字不落地念了一遍。
可就在他放下手中表格的一瞬间，却瞅见身边和自己一起前来的乡镇干部，又全都露出了惶恐不安的神情。
顿时明白了王磊的用意。
这是跟他玩心理战啊！
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
待蔡正龙汇报之后，王磊打了个哈哈。
蔡正龙汇报完，王磊打了个哈哈，说道：“哎呀，我还以为这是之前上党工委会议时的汇报表格呢，搞了半天已经是最新数据啦！”
听出王磊话中的讽刺之意。
除了蔡正龙，其他人纷纷把头埋得更低了。
这时，坐在蔡正龙左手边的杨鸿煊抬起头，面色凝重地说：“王书记，是我们工作没做到位！”
而蔡正龙呢，依旧一脸得意，开口解释道：“王书记，基层情况复杂又特殊，这小峰村有几户影响力颇大的钉子户……他们抱成一团，死活不肯签补偿协议，所以我们前期做了大量的宣传教育工作……”
说着，蔡正龙还拍了拍胸脯，“等今天会议结束，我们马上行动，挨家挨户上门谈判。要是20号之前还有不签协议的，我们当天就全部‘清零’！”
杨鸿煊的脸色微微一变。
虽说他未曾亲身参与过基层的征迁工作。
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他自然清楚“清零”背后所蕴含的意思——那意味着，到了最后期限仍未签订协议的拆迁户，将面临暴力强拆。
难道，这就是蔡正龙口中的“基层经验”？
并非强拆程序本身有问题，可当下情况尚未明晰，对大部分村民的态度也一无所知，就把强拆这一手段摆到台面上来，是不是过于简单粗暴了？
“蔡书记，按你所说，你们前期仅仅开展了政策宣传教育工作，连谈判都还没启动？现在就着手准备强拆程序，是不是为时尚早！？”杨鸿煊皱着眉头说道。
蔡正龙挪了挪屁股，阴阳怪气地开口：“鸿煊局长，对付这些刁钻的村民，就得用雷霆手段，不然基层工作怎么开展得下去？我们已经充分考虑了他们的特殊情况，前期做了大量的宣传教育，要是他们还执迷不悟，我建议20号直接组织强拆专项行动！”
蔡正龙晃了晃脑袋。
金国荣和许景辰交给他的任务，除了“搞钱”，便是拆王磊的台、打王磊的脸。
只要能打压王磊的威信，激化他与基层的矛盾，那便算是大功一件！
第一步，就是借着“大征迁”行动，搞砸小峰村的征迁。
接着，在强拆行动中，再让张昊带领的小峰村村民与强拆工作组爆发激烈冲突。
到那时，再由金国荣在常委会上提出，对王磊进行问责！
蔡正龙在心中盘算着整个计划，斜睨着看向了王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