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褪去。
王磊借着到市里开会的空档，来到了市政府办公楼。
空荡荡的走廊显得有些冷清，林树人正在办公室里批阅文件，见王磊来了，显然有些意外。
“你怎么来了？县里的事情都处理好了？金国荣已经到任了吧！”
王磊坐到林树人对面的椅子上，摇了摇头，“明天公示期才到，不过我估计他已经迫不及待了吧！这个金国荣，确实让我有些刮目相看，以前还真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林树人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盒烟，递给王磊一支，“看不出来他当起领导来有模有样的？是不是？”
“您现在又抽烟了？”王磊愣了愣，但还是双手接过香烟，“不怕阿姨唠叨啊？”
林树人撇撇嘴，“你不要告状啊，我就偷摸抽一根，不然抽多了回去有味道，你抽吧！”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点燃香烟。
林树人吐出一小口烟圈，“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你说金国荣他也没在什么政府领导岗位锻炼过，可人家天天耳濡目染，从早到晚都能跟大领导打交道，怎么说话，怎么弄权，都是下意识的，不像我们从小也没人教我，我记得我刚考上公务员的时候，连四大班子是什么，市委和市政府的区别是什么都不知道！”
投胎是门学位啊，林树人显得有些惆怅。
他拼搏了几十年，得到姚启元和陶彬的赏识，才走上县委书记的位置，后来又遭遇一些变故，被调整为秘书长。
不算升也不算降，可随着年龄的增大，仕途也似乎看到了尽头。
而金国荣起步就是县长，然后为了他能够尽快接任县委书记，掌控局势，省里还特地把干的好好的方云泽调到了省城。
虽说是重用，但毕竟只是平调。
本来以方云泽在阳平县做出的成绩，再过一两年，绝对可以直接提拔副厅级，就算不能一步到位任市委常委，至少也能在换届之年提拔为副市长。
结果却毫无预料地被金国荣摘了桃子，这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的。
这也从侧面说明了，姚启元在省里影响力的下降，因为谁都知道方云泽是姚启元一手培养的干部。
王磊无奈地笑了笑，想当初金国荣到阳平县任县长的时候，带来了一套班子的人马，还往高新区掺进去好几个人，大家都以为他是想摘王磊的桃子。
可未曾想，这才半年多时间，被摘走胜利果实的，却是方云泽，大大出于所有人的预料。
有些人等了一辈子都等不到的一次机遇，金国荣的背景却可以随时给他量身定制。
纵使林树人经历过这么多风风雨雨，心中仍旧有些愤愤不平。
见王磊神色淡然，林树人笑了笑，掐灭了手中的香烟，“是我太贪心了，我能做到这个位置，已经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了，人心不足啊！这一点，我倒是跟你学习，你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就能对权力一点都不在乎？”
王磊摆了摆手，“我这个人就是迟钝，怎么可能不在乎，哈哈！”
随后他又双手趴到办公桌上，问道：“陶市长在办公室吗？他的处理结果下来了没有？”
见王磊岔开了话题，林树人也没有再多问，叹了口气，回答道：“今天早上省委常委会已经开过了！免去市长职务，调任省供销社党组书记、理事会主任。”
额……
王磊愣了愣，怎么说呢，比想象中好，也比想象中差。
没想到居然是这么一个结果。
原本省供销社的一把手位置，就像一个安慰奖，一般是作为老资格的副厅级干部解决正厅级待遇的位置。
不过给陶彬这样一个一市之长，已然算是被下放了。
但对于陶彬来说，能够保留正厅级，已经烧高香了。
王磊知道，陶彬如果这个时候能接任市委书记，或许退休之前还能去省人大、省政协解决一个副部级，可现在这个情况，仕途已经到头了。
林树人靠到椅背上，伸了个懒腰，“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倒霉了喝凉水都能塞牙缝，谁能想到……哎，今年这个年过得……”
“那市委书记和市长的位置还空着？”王磊问道，这关系到他以后在省里还有没有倚仗，自然十分关心。
林树人皱了皱眉头，眼神有些阴厉，“哼，今天早上省委常委会一并研究了，我估计今天晚上公示就会出来。童展鹏接任市长，市委书记是从别的市调过来的，听说是钱为民书记力推的。”
“奥~”王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童展鹏就是现在的市委副书记，前几天也来到了阳平县视察灾情，当时就能看得出来，他和金国荣关系匪浅，“肯定是赵明杰省长力推的吧，不然这次安州市出了这么大的事，也轮不到他。”
林树人哼了一声，“不止！我听说，赵明杰省长开五人小组会议的时候，是推荐童展鹏直接接任市委书记，被钱为民书记否了。他算盘打的真好，估计他自己也知道童展鹏直接任市委书记有难度，所以给自己留了个讨价还价的空间。
钱书记心里也清楚安州市这次受灾这么严重，童展鹏断然脱离不了干系，但他也不得不同意把市长的位子留给童展鹏，才能换来赵明杰对市委书记任人选的支持。有时候就连省委书记也无奈啊。”
说罢，林树人还不忘挑了挑眉毛，“都是坊间传闻啊，你听听就好。”
王磊点了点头，这次安州市的灾情匪夷所思，但市政府完全成了信息孤岛，也是匪夷所思，这背后一定有人为操纵。
有些时候从省里传下来的流言蜚语，搞不好比会议记录还更加真实。
那现在的形势就很明朗了，尽管钱为民书记同意了童展鹏接任市长的提议，但是因为这次雪灾的缘故，他断然对童展鹏没有好印象的，那么童展鹏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坚定的抱紧赵明杰的大腿，全力支持金国荣在阳平县捞上一大笔政绩。
“呵呵！”王磊干笑两声，对于这样为了一己私欲，枉顾群众利益的领导，他不仅鄙视，而且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