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御书房,素雪跟在苏杳身后,小声问道:“娘娘,怎么不多陪陛下坐一会儿?那些桂花糕,你一口都没吃呢。”
苏杳脚步未停:“陛下忙着处理政务,我多呆着,反倒扰了他。走吧,去慈宁宫给母后请安。”
*
慈宁宫内。
苏杳到的时候,便见陆老太太在与陆母闲话家常。
面前的小几上摆着刚沏好的花茶,还有一碟精致的江南点心。
“母后,祖母。”
“皇后来了,快过来坐。”
陆母连忙招手,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刚还说起你,说你这几日忙着宫宴的事,定是累着了。”
陆老太太也笑着点头,“我正给你母亲说江南的趣闻呢。”
她指了指花瓶里插着的几株红梅。
“你瞧这些梅花,是我从江南带来的,香气很是清润。回头让宫人给你坤宁宫送些,插在瓶里也雅致。”
苏杳谢过老太太的好意,便陪着两人一同闲话。
老太太说起江南的那些事,说得绘声绘色。
聊着聊着,老太太忽然提起了一个许久未曾听闻的名字。
“说起来,你们可还记得陆瑶那丫头?”
“陆瑶?”
苏杳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名字,已经多年未曾有人提起了。
当年她对这位名义上的小姑子真心相待,事事体贴照料,却没料到陆瑶心思歹毒,竟算计于她。
虽然后来阴谋败露,陆怀瑾也处置了相关人等。
但那段被亲近之人背叛的经历,还是伤心了好一阵子。
如今时隔多年,再听到这个名字,苏杳心中竟已没了当初的波澜。
反而有物是人非的感慨。
她转头看向陆母,见陆母也摇了摇头。
这些年他们未曾打探过陆瑶他们一家的消息。
陆老太太笑了笑,缓缓说道,“她后来嫁人了。当年怀瑾虽处置了陆忠夫妻,却也没把事情做绝,对外只说是他们自己请辞回乡,把陆家的名头给他们保留了几分。
在江南,旁人不知内情,只当他们还是陆家旁支,陆瑶便借着这个名头,嫁了个江南的商贾之家。
那商户虽非权贵,家底却殷实,她嫁过去之后,也算锦衣玉食,日子过得不错。”
“那倒是也算有个归宿。”
陆瑶虽做错了事,但终究是陆家长辈留下的血脉,能有个安稳的结局,也算是造化。
陆老太太却摇了摇头。
“可惜啊,本性难移。她母亲向来贪财,嫁过去之后也没收敛性子,反倒撺掇着陆瑶,夫妻二人背着婆家偷偷动用铺子里的银钱。
一开始只是小打小闹,后来胆子越来越大,挪用的金额也越来越多。纸终究包不住火,没过多久便露了馅。”
老太太轻轻叹了口气:“那商户家最看重诚信,哪里容得下这般手脚不干净的儿媳?当即就写了和离书,把陆瑶休回了娘家。”
苏杳听着,心中一阵唏嘘。
当年陆怀瑾处置陆忠一家时,便说过他们夫妻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今看来,果然一语成谶。
这样一段大好姻缘,她们却不知珍惜,反倒依旧贪得无厌,最终落得这般下场,也算是咎由自取。
“那后来呢?她们母女俩如今怎么样了?”陆母忍不住追问。
陆老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重重叹了口气。
“后来啊,她在江南实在难以立足,又不甘心过苦日子,便又改嫁了。
只不过这一回,再没了当初商贾正妻的体面,竟是给人做了妾室。”
“做妾?好好的姑娘家,怎么就落到了这般地步?”
陆老夫人摇了摇头:“可不是嘛。那户人家是江南的暴发户,家底虽厚,规矩却乱得很,后院里光是妾室姨娘就有四五个。
陆瑶进去之后,日子哪里能清净?成天不是和主母争风吃醋,便是和其他姨娘勾心斗角。”
苏杳听着,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那陆忠夫妻呢?他们看着女儿这般,就不管不顾吗?”
“陆瑶这一回倒是聪明了。改嫁做妾之前,特意去了江南陆家的本家。
找了三叔公他们作证,硬是和陆忠夫妻划清了界限,说此后生死荣辱,皆与他们无关。
想来是怕自己做妾的名声,连累了她那贪慕虚荣的爹娘,也怕陆家本家迁怒于他们吧。”
“她也不容易。”苏杳说道。
纵然陆瑶当年做错了事,可落到如今这般境地,日日在争斗中煎熬,终究是可怜的。
“这都是她自己选的命。路是自己走出来的,命也是自己造的,能怪得了谁?
何况,当初若不是她自己心思不正,贪图富贵,又怎会算计你,落得被赶出京城的下场?
后来嫁入商户,若能安分守己,与夫君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被休。说到底,还是她自己的贪心害了自己。”
陆瑶的遭遇,真是造化弄人。
陆母和苏杳都觉得惋惜。
这一步错,步步错,终究是回不了头了。
陆老太太拉着苏杳的手,拍了拍手背。
“还是阿杳有福气。这儿女双全的,凑成一个好字。我看思远和岁宁,这两个孩子又这般聪明伶俐,懂事贴心,真是老天都疼惜你呢。”
苏杳被夸得脸颊微红,轻轻点头。
“都是托祖母和母后的福,孩子们才能平安长大。”
“阿杳,怀瑾这些年也没想过扩充后宫。他是真心疼你的。”
“臣妾知道陛下待我的好。”
陆老夫人又道:“你今年也才二十四五,还年轻呢,往后没想过再多生两个?
怀瑾如今是皇帝,皇家子嗣兴旺,才是社稷之福,子孙多多益善。”
苏杳微微一愣,她也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
只不过当年生岁宁的时候,恰逢隆冬,宫道上结了薄冰,她走得急了些,脚下一滑便摔了一跤。
那一次摔得极重,不仅导致岁宁早产,她自己也受了伤,太医院下了功夫,给她调理了好一阵子。
但这些年来,她和陆怀瑾未刻意避孕,可眼看着一年年过去,肚子始终没有动静。
她心里早已隐隐有了答案。
大抵是当年那跤,是真的摔坏了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