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的眼里看不到我。”
宿婉凝朝他走了一步，红着眼睛捂住心口，继续说道：“本宫是公主，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那个宿檀玉有什么好？她只不过空有一张脸，她只是冷宫里的贱婢！”
“够了！”
陆拂华冷下脸，声音骤然提高。
“我跟你说过，我与永安长公主素不相识！那一天，是你自己听错了！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存心算计，在房中点了香！”
他听了卫琢的话，怀疑上了裴桓予，却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
但除了裴桓予，还有另外一个得利者，那就是宿婉凝。
崔贵妃一直想拿她为三皇子铺路。
她若是嫁到陆家，刚好可以摆脱崔贵妃的掌控。
“是，是！”
宿婉凝有些崩溃了，大喊道：“是又如何？我有错吗？”
她蹲下身，将裤腿挽到膝处，露出青紫红肿的伤痕。
“我为了要嫁给你，被母妃罚跪了好几日，水米未进，人也消瘦了不少，这些你都看不到吗？”
“你曾经明明是待我最好的人，也是最懂我的人，为何如今会变成这样？”
陆拂华沉默地望着她，只觉得心上被厚重的阴霾蒙住了，令他喘不过气来。
他定定地望着她，神情极冷：“殿下，我向你道歉。我过去的某些行为，让你产生了误会，令你这样痛苦。我无意为之，希望你能谅解。”
“陛下召我有要务，我就先离去了。”
陆拂华毫不留恋地离开，全然不顾宿婉凝满面的泪痕。
而花丛的另一头。
宿檀玉瞧见这一幕，神色复杂。
她犹豫了片刻，上前而去，刚巧听见宿婉凝低声喃喃：“是我还不够好吗？我做错了什么，我做错了什么……是了，一定是我的语气太过严厉，让他觉得没有面子了。男人总是爱面子的……”
“只要我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一段时日，他定然会回心转意。”
宿檀玉五味杂陈，蹲下身，认真地说道：“殿下，你或许有错，但并非不够好。只是他不够喜欢你罢了。如果他心悦你，你的蛮横便是可怜可爱，你的莽撞就是单纯，你的热情会让他满心欢喜。”
“这一切的一切，皆因你爱上了一个不珍惜你的男人。但你还来得及，你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你有回头路可以走。”
宿檀玉蹲下身，将她扶起来。
宿婉凝失魂落魄地站起身，倏然转过身，目光冷厉地看着宿檀玉，说道：“本宫是公主。”
她抽出手，狠狠地向宿檀玉扇去：“不需要你来同情和可怜！”
宿檀玉躲开她的动作，倒没有动怒，只是退后了一步，转身离去。
“你站住！”
宿婉凝在她身后喊道：“本宫让你走了吗？陆拂华不喜欢本宫又能怎样，他喜欢的那个女人已经死了！就算没死，我也要把她找出来碎尸万段！陆拂华他只能有我！他只能有我！”
宿檀玉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身狼狈的样子，就像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再然后，宿檀玉毫不犹豫地离开，往净心庵而去。
裴桓予早在山门处等着她，她将方才所见到的一切，告知了裴桓予：“……即便是公主，也不是什么都能够得到的。”
裴桓予不以为然地说道：“陆拂华重视自己的名声，宿婉凝眼中的关怀体贴，不过是他为了维护自己的君子形象，强装出来的罢了。陆首辅出身寒门，也因此要求儿女都要有世家风范。陆府的规矩，只怕是比寻常世家更多。”
宿檀玉摇了摇头，只往苏乐芸屋内而去。
“我眼下还顾及不到这个视我如仇敌的妹妹。”
她蹲下身，认真地再次察看苏乐芸的尸体，方才在宿婉凝手腕处摸到那一丝滑脉的犹疑，只是一闪而逝。
宿婉凝再如何，怀的也是陆拂华的孩子，将会嫁入陆家，不至于再起风波。
半个时辰后，宿檀玉起身，叹了口气，问道：“萧一那一日，可还有别的发现？”
她说话间，依旧凝视着面前这具尸体，突然“咦”了一声，复又蹲下身，捏住了苏乐芸腰间那个粉色缠枝海棠花香囊。
她记得前次查验时，闻到过苏乐芸香囊里散发的浓郁的藏春香气，而此刻却淡了不少。
指尖的触感，是某种硬质圆润的东西。
她取下香囊，拉开系带，往里一看，却见到一颗淡粉的海螺珠。
珠面葳蕤生光，放在光亮处细瞧，却有一道不起眼的小小裂缝，藏在形似火焰的纹路里。
宿檀玉脸色大变，定定地望着那颗海螺珠，双手颤抖得厉害。
她本就清瘦，此刻更像是被狂风暴雨吹打的花枝，素来的强硬都消失不见，脸色惨白。
裴桓予急忙扶住她，这才发觉她浑身冰冷，似乎在一瞬间失去了温度，竟是跟死人一般。
“夭夭！”
他急急地唤着：“怎么了？你怎么了？别怕，你别怕，我还在这里，万事有我。”
宿檀玉嘴唇动了动，半晌后，露出一个凄苦的笑来，轻声道：“我母妃曾宠冠后宫，单看她的封号珍字，便知她曾是那人情之所钟。因而有一年海外行商带回数颗海螺珠，那些珠子经由数人之手，进献给了宫中，被全数做成头面，赏赐给我母妃。”
“只因这海螺珠，是珍珠中的佳品，诞生于被称为凤凰螺的海螺里。我母妃失宠后，这头面依旧藏在她的妆匣内。”
“我幼时贪玩，不慎将头面给翻出来，又摔在了地上。而其中一颗珠子就此滚落下来，上面便有了这样一道裂缝。”
“我那时不懂得大人之间的渊源，对失宠这个词，也没有真切的理解。我只觉得这珠子好看，就捏着它，跑着去寻母妃。”
“我想让她把这珠子赠给我，作为我的生辰礼，还天真地笑着，说要戴着它出嫁。这样就好像母妃一直都在我身边。”
“母妃气恼极了。她狠狠地打了我一顿，罚我跪在屋外，不许我吃饭，直到我晕死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