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蒙哥马利一拍桌子,整个餐厅都仿佛震动了一下,“你一个黄口小儿,也敢妄议帝国大事!”
伊拉娜吓得站了起来:“亲爱的,阿北他不是……”
“姐姐,您坐下。”郑北安抚了她,然后再次看向怒气勃发的将军,眼神却愈发明亮,“将军阁下,我是否在妄议,您心里最清楚。”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几分,却字字诛心。
“我听说过十年前的‘黑石峡谷之战’。您以三千疲兵,对抗敌方一万精锐,坚守七天七夜,最终引诱敌人进入伏击圈,一战功成。此战,您本该封侯拜相,但最后,功劳却被首都的某位侯爵轻飘飘地分走大半。您,只得了一个不痛不痒的嘉奖。是也不是?”
蒙哥马利的瞳孔猛地一缩。这件事是他的心结,也是他的耻辱,除了当年的几个亲信,外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您还制定了‘固守反击’的国防战略,主张加固北境防线,步步为营,蚕食蛮族的生存空间。这本是万全之策,却因为耗资巨大,被财政大臣否决。朝堂上那些脑满肠肥的贵族,宁愿把钱花在修建奢华的宫殿和花园上,也不愿为帝国的长治久安多投一个金币。是也不是?”
蒙哥马利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郑北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他内心最痛的地方。这些是他呕心沥血的谋划,却被那群蠢货视如敝履。
“将军,您是一把无双的利剑,却被供奉在宗庙里,任其生锈。您是一头猛虎,却被关在樊笼中,磨平了爪牙。您空有一身屠龙之技,却只能在帝都这个小池塘里,与一群鱼鳖虾蟹为伍。您,甘心吗?”
郑北的最后一问,如同重锤,狠狠敲在蒙哥马利的心上。
“甘心吗?”
是啊,他怎么可能甘心!
夜深人静之时,他多少次因此辗转反侧,愤懑难平!
蒙哥马利死死盯着郑北,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我是谁不重要。”郑北摇了摇头,“重要的是,我看到了将军您的价值,也看到了帝国的危机。”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
“如今的帝国,外有强敌环伺,内有权臣弄权,而高高在上的皇帝陛下,却只沉迷于酒色和炼金术,不理朝政。国库日益空虚,民生愈发凋敝。长此以往,帝国危矣!将军,您难道想看着自己用鲜血和生命守护的江山,就这么一步步走向腐朽和灭亡吗?”
这番话,让蒙哥马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他当然不想,可他又能做什么?他只是一个被排挤的将军,人微言轻。
“我又能如何?”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郑北终于抛出了他的核心目的,“将军,您需要的,不是愚忠,而是一个值得您追随的明主!”
“明主?”蒙哥马利自嘲地笑了笑,“在这帝都,除了皇帝,谁还敢称‘主’?你这是在教我谋反吗?”
“不。”郑北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我只是在提醒您,帝国,并非只有一个太阳。当烈日被乌云遮蔽时,总会有人,愿意化身为星辰,为迷途者指引方向。”
蒙哥马利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隐约猜到了郑北想说什么。
“当今朝野,能被称为‘星辰’的,屈指可数。”郑北的声音充满了一种奇异的蛊惑力,“有的人,或许权倾朝野,但不过是更大的蛀虫。有的人,或许出身高贵,却只是无能的草包。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他出身平凡,却心怀天下;他身居高位,却两袖清风;他洞察世事,却从不结党营私。他,才是帝国最后的希望。”
蒙-哥马利几乎是屏住呼吸,听着郑北的描述。他脑海中,一个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伊拉娜也紧张地看着郑北,她完全没想到,一顿普通的家宴,会演变成这样一场惊心动魄的对话。
郑北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了那个名字。
“国师,海因里希。”
当“海因里希”这个名字从郑北口中说出时,蒙哥马利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震。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里,瞬间迸发出一股难以置信的光芒,其中混杂着震惊、激动,以及……深深的敬佩。
那不是伪装,而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共鸣。
海因里希!
对于帝国绝大多数贵族和官员来说,这位国师是一个神秘而强大的存在,他手握皇帝的信任,深居简出,不参与任何派系斗争,像一个置身事外的幽灵。
但对于蒙哥马利这样真正关心帝国命运的军人来说,海因里希,是一个传奇,一个偶像!
他记得,十五年前,帝国西部爆发大饥荒,是时任皇家学者的海因里希,不顾贵族反对,力排众议,设计并推广了高产的“三田轮作法”,并亲自前往灾区,与农民同吃同住,才稳住了局势。
他也记得,海因里希曾上书皇帝,痛陈军备废弛之弊,并提交了一份长达百页的《帝国军队改良计划》,那份计划里的许多构想,竟与他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甚至比他考虑得更深远,更周全!只可惜,那份计划同样石沉大海。
蒙哥马利一直认为,整个帝国上层,只有海因里希一人,是真正清醒的。他敬佩国师的智慧,更敬佩他那份出淤泥而不染的风骨。
只是,国师太过超然,从不与任何将领私下接触,蒙哥马利空有仰慕之心,却报国无门。
而现在,这个来自东方的神秘商人,竟然也提到了这个名字!
“你……你也知道国师大人?”蒙哥马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郑北微微颔首,神情肃穆:“何止知道。在我踏入帝都之前,就曾听闻海因里希大人的贤名。他说过,‘一个国家的强大,不在于宫殿有多华丽,而在于粮仓有多充实,剑锋有多锐利’。这句话,振聋发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