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芝龙从怀中掏出熊文灿的亲笔书信,举过头顶,高声道:“小人郑芝龙,奉福建巡抚熊大人之命前来拜见钦差大人,另有熊大人亲笔书信呈上。”
江宁点了点头,高文彩接过书信,仔细检查后放到案桌之上。
江宁并未查看书信,反倒笑着问道:“郑芝龙,本钦差听闻你夫人去年在倭国给你生了个儿子,取名福松,可有此事?”
郑芝龙瞬间愣住,心中涌起一阵恐惧——这种小事,钦差大人竟知道得一清二楚,连儿子的名字都了如指掌!
他又想起这位钦差大人出身锦衣卫,关于锦衣卫的各种传说,大明朝无人不晓,无人不晓,顿时恐惧到了极点,赶忙回道:“回钦差大人,确有此事。”
江宁笑着点头,又问:“倭国如今内部生乱,为何不将家人全部接回大明居住?”
郑芝龙一时语塞——自己是海盗,平日登陆东南沿海州府都小心翼翼,哪敢把家人直接接到大明居住?
见他低头不语,江宁笑了笑,转头看向另一人:“不知你们哪位是杨天生?”
杨天生赶忙应道:“回钦差大人,小人便是杨天生。”
江宁看着身材魁梧、满脸惶恐的杨天生,笑道:“颜思齐的二十八位结义兄弟之一,本侯也略有耳闻。
你们做得不错,虽出身海盗,却能在台湾保护大明商人不受西班牙、荷兰这些蛮夷侵扰,还积极开发台湾,也是有功劳的。”
杨天生诚惶诚恐:“钦差大人过奖了。
小人与兄长等一众兄弟虽出身海盗,却也是炎黄子孙,自然不能坐视大明百姓被蛮夷欺辱。”
江宁点头,目光转向一旁的许心素。
他心中清楚,这许心素可不是省油的灯——在原本的历史上,此人脚踏黑白两道,郑芝龙接受招安后,他又拉起一队人马继续在沿海劫掠,闹出不小动静,最后被郑芝龙击败杀死,可谓一身反骨。
许心素被江宁直勾勾地盯着,顿时吓得浑身直打哆嗦。
江宁见状,也没多问,只是笑着开口:“你们的来意,本钦差清楚。
原本正打算去找你们,没曾想你们主动来了南京,倒省了一番功夫。”
郑芝龙赶忙道:“岂敢劳烦钦差大人?
是小人们不懂礼数,早该来拜见的,还望钦差大人勿要怪罪!”
江宁笑着摆了摆手。
这时,李若琏走进大堂:“启禀侯爷,有公文需要您亲自过目。”
江宁点头,李若琏将一个卷轴放在他面前。
江宁随手一抖,卷轴从案桌滚落,朝着郑芝龙的方向滚去。
郑芝龙等人不敢妄动,只悄悄瞥了一眼,见上边密密麻麻全是人名。
江宁抓着卷轴另一头看了片刻,故作疑惑地问:“李大人,这是什么?”
李若琏回道:“回禀侯爷,这是此次抓捕江南贪官污吏及其亲族涉案人员的名单,合计三千二百一十七人,如何处置,还请侯爷示下。”
江宁随手将卷轴另一头放在案上,冷声道:“这有什么好问的?
全部处死!”
李若琏领命,然后慢悠悠地收起卷轴。
郑芝龙等人早已吓得肝胆俱裂——这哪是公文,分明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他们平日也杀人,可跟眼前这位钦差大人比,简直连新兵蛋子都算不上。
三千多人,说杀就杀!
郑芝龙心中对官场和权力的欲望瞬间被点燃——这种一言定人生死的感觉,实在太让人向往了。
许心素和杨天生则只觉头皮发麻。
李若琏收好卷轴,行礼退出大堂。
江宁笑道:“对了,咱们刚才聊到哪儿了?”
郑芝龙刚想开口,一名锦衣卫匆匆进来:“启禀侯爷,靖武伯求见。”
江宁点头,片刻后,身着蟒袍的何可刚走进来,冷冷瞥了郑芝龙三人一眼,向江宁抱拳行礼:“启禀侯爷,广东总兵汪万国派人递交公文,声称香山澳(今澳门)居住的弗朗基人时常与盘踞澎湖一带的荷兰人爆发冲突,双方交战严重影响周边大明百姓。
驻澳官提出交涉,荷兰人却不予理会,请侯爷示下。”
江宁闻言,脸色铁青,猛地一拍桌案:“区区荷兰人,竟敢挑衅我大明?
还有弗朗基人,他们是怎么搞的?
把这些荷兰人引到香山澳,还骚扰我大明百姓!”
何可刚道:“回侯爷,具体情况卑职也不甚清楚。”
江宁沉思片刻,冷声道:“立马派人给广东总兵汪万国传令,既然弗朗基人搞不定荷兰人,那就由我大明出面对付这些不知死活的荷兰人!
同时传令广东巡抚南居益,给居住在香山澳的弗朗基人下通牒,让他们解除武装、交出所有武器,今后他们的安危由大明负责。
若是胆敢抗令不遵,就地剿灭!”
何可刚赶忙道:“启禀侯爷,前不久盘踞倭国平户的海盗李旦聚集手下船只人马,准备侵扰大明东南沿海,您已下令广东、福建、浙江三省水师集结备战。
不如就由末将领兵前往广东负责此事,顺带将盘踞澎湖、台湾一带的荷兰人尽数剿灭?”
江宁沉思片刻,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交给你办。”
何可刚领命。
这时一旁的朱由检笑道:“有靖武伯出手,这些蛮夷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毕竟靖武伯师承忠诚侯沈有容。以本王之见,不妨将广东、福建、浙江三省水师全部交由靖武伯调遣,剿灭澎湖、台湾的荷兰人后,再将盘踞台北的西班牙人一并剿灭,顺带把倭国平户的海盗头子李旦也灭了!”
江宁笑着点头:“殿下此言不错。”
随后转头看向何可刚,“靖武伯,对付这些蛮夷与海盗,你可有信心?”
何可刚瞬间挺直腰杆,正色道:“请侯爷放心!
若不将这些蛮夷海盗全部剿灭,末将提头来见!”
江宁满意点头,刚要开口,郑芝龙赶忙道:“钦差大人明鉴!
我等虽是海盗出身,却从不敢与朝廷为敌,更是不敢忘记自己是大明子民,如今愿意归顺大明,还请钦差大人给我等一条生路!
我等愿为大明守护海疆!”
江宁微微一愣,随即拍了拍脑袋,笑道:“光顾着忙正事,把你们都给忘了。
本侯最近公务繁忙,要杀的人太多,一提起有人闹事就想杀人,实在让几位见笑了。”
郑芝龙赶忙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江宁让何可刚坐下,何可刚落座后,双目如刀,毫不掩饰眼中的杀气,盯着郑芝龙三人。
江宁看着他们,缓缓道:“你们的来意,熊文灿已经写信告知本侯。
按大明律,你们身为海盗,劫掠来往客商,本应全部处死。”
郑芝龙等人闻言,额头汗如雨下。
江宁话锋一转:“但你们劫掠的主要是西洋商船,并未侵扰大明商船,还时常保护大明商船免遭西洋蛮夷侵扰,也算有功。
颜思齐与其手下开发台湾,也有功劳。
既然你们愿意投靠朝廷,本侯也不会不给生路。”
他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本侯做主,你们可将亲族家人及手下人马的家眷亲族尽数迁往大明,地方官府会妥善安置。
至于你们手下的人马,则全部接受朝廷改编,统一训练后分别派往各地水师。
你们觉得如何?”
许心素赶忙问:“钦差大人,那我们呢?
朝廷授予我们什么官职?”
江宁反问:“那你们想要什么官职?”
许心素刚要开口,郑芝龙赶忙拦住——生怕这二货说出“占据台湾称臣纳贡、请求封王”的话,按这位钦差大人的性子,他们今天怕是得交代在这儿。
郑芝龙诚惶诚恐道:“小人全凭钦差大人与朝廷做主。
只是……”
江宁眉头微皱:“只是什么?”
郑芝龙赶忙道:“只是小人们在海上经商多年,有些人脉,手中又掌握着几条航线,希望能将这些资源利用起来,为大明出份力。
所以小人斗胆,想效仿大明各地成立商会,与西洋、东洋等国做生意。
还请侯爷放心,小人们只需占一小部分股份,剩余的大部分由朝廷分配。”
江宁暗自思忖:能收服这些海盗最好,既可避免一场大战,又能收编其势力增强大明海上武装。
他们手中的人脉与航线,朝廷虽能自行拓展,却要费些功夫。
郑芝龙表态朝廷拿大头、他们拿小头,也算识趣,到时朝廷介入之后,分多少还不是朝廷说了算?
至于官职安排,更简单——收编其人马船只,重新打散分派各地水师,给他们挂个虚职即可,不给实权。
再将其家眷亲族迁回内陆,交由地方官府“照看”监视,他们若敢有二心,便拿满门九族开刀。
郑芝龙紧张地看着江宁,生怕他想垄断海上财路——那样他们就彻底成了给朝廷打工的。
也由不得他谨慎,最近那首《罗师傅赠江侯爷》的打油诗在江南传得沸沸扬扬,由不得他不担心。
杨天生的想法则简单许多,大哥颜思齐的实力与海上力量本就不及李旦,如今只占据台湾一小部分地区,还在开发中,若朝廷能接纳他们,也算有了依靠。
即便不接纳,只要不与朝廷作对,在台湾也能立足。
李旦集团则不同,手下人马船只众多,倭国如今内部不稳,一旦将他们驱逐,朝廷又不接纳,便彻底成了无根之萍。
许心素心中早已没了占据台湾裂土称王的念头——登陆后一路看到官兵往来、抓人杀人,再到眼前这位钦差大人的强势姿态,让他彻底见识到了实力差距。
许久之后,江宁点头:“自然可以。”
郑芝龙顿时松了口气,赶忙再次叩头谢恩。
江宁笑道:“如今事情谈妥了,本侯公务繁忙,几位先回去与你们的人商议吧。
商议妥当后,派人给本侯传个信,到时本侯会安排人与你们交接。
至于你们的官职,大可放心,朝廷不会亏待有功之臣。”
郑芝龙几人千恩万谢,郑芝龙又道:“小人们此次前来走得匆忙,备了些薄礼,还请钦差大人笑纳。”
江宁点头:“既然如此,那本钦差就收下你们的心意。”
随后,高文彩领着几人朝外走去。
许心素看着身旁穿蟒袍的高文彩,赶忙换上笑脸:“这位大人,不知您穿的这身官袍是什么名堂?
看着真是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