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眼坐在客厅里正在看电视的老爷子，压低了声音说:
“别出去了，想挣钱是吧，我这儿有一份工作，晚上陪我出去练拳，想要多少，你开个价。”
江旭对他这个提议感到有点莫名其妙，但他还是客气地说：
“你需要陪练的话，我可以陪你去，不过你用不着给我钱。”
反正他晚上又不用出去工作，时间上不冲突。
说完他又想起来什么，目光黯淡了几分：
“就是……我没有证件，不好进去，总不能每次都花钱贿赂经理，这太破费了……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咱们晚上可以去楼下随便找个空地，你想练了我随时奉陪，怎么样？”
千池不接他这话，语气极为平常，“你那临时身份证，应该很快就能办下来了，不就是进个拳馆而已，多大点事儿。”
江旭只把千池这话当作是好心的安慰，如果真像他说的这么轻松，那刘哥也不会在他过去咨询时频频摇头、面露难色了。
江旭笑了笑，说：
“谢谢你，池哥，其实你用不着这么安慰我，我心里清楚，而且我现在也能找到合适的工作，老板不需要我提供证件，还能答应付给我现金，挺好的！”
想了想，他还是把压在心中许久的话提前说了：
“等我结了工资，凑个整，我就直接把钱都存进你卡里，之前说过的话，我都记着呢，检查的费用，都会还你的，而且，我也不会在这儿白吃白喝，以后的生活费，就由我来挣！”
他现在终于有底气说出来了，在他把自己的劳动，切切实实地兑换成真金白银之后。
甚至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眼里绽放出一抹熠熠的神彩。
千池不想当面拆穿他，他已经知道了，他每天白天在外头，都在做点什么，像他那样大热天的，辛辛苦苦出去劳动一整天，估摸着也换不来几个钱。
就他这条件，用人的老板能答应给他常规价那就真稀罕了。
不计较证件、还能答应以现金支付酬劳，这么好说话，背地里必定坑他没商量。
千池没直接挑明，怕伤了江旭的自尊，他换了个问法：
“像你现在这样，一天到晚地出去忙活一天，能挣多少？”
一提起这个，江旭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兴高采烈地报了一个，低得令千池忍不住皱眉的数字。
在看到千池的表情后，江旭很快收了笑容，代之以一副谨慎小心的口吻问：
“咋了，你是嫌我挣的少吗，你放心，等我把现在这几份活做完，积累些经验后，我再去找找别的、工资更高些的工作，我一定能找到的……”
看着江旭认真的模样，千池终于受不了地打断，“我没有这个意思，”他本想直说来着，结果话到嘴边，又成了：
“我意思是，你晚上陪我去练拳，是那种高强度的对练，不是那天那种小儿科式的，这么说吧，我那天跟三位拳友是怎么练的，你也看到了，这么练下来，第二天你身体肯定会受不了，那不得休息啊，休息好了晚上才能接着陪我去练……”
千池难得煞费苦心，找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试图劝对方打消出去当廉价劳动力的“愚蠢”念头。
当然，他心里还有着别的盘算，他对激发江旭身上的潜力，仍然抱有不低的兴致。
通过那次在拳场短暂的交锋，他看到了对方在紧要关头，种种不俗的表现，最近这段时间，因为老爷子身体一直不太好，他也没再去拳馆，这件事就被搁置了下来。
可惜江旭不仅没能理解，他的这份良苦用心，脑回路还十分清奇地，拐到了另一个层面上。
他不再像刚才那般谨小慎微，而是换了副面孔，面露担忧地说：
“你，现在不是没工作吗，一直请假赋闲在家，应该不会有工资吧，难道你要一直这样……”
说到这儿他突然住了口，没再接着往下说，千池听了半截，没了后文，心中十分不爽，追问，“一直哪样？”
江旭盯着他望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咬咬牙说出他心中沉积了许久的担忧：
“一直这样……在家啃老吗？”
千池被他这句给气笑了，啃老？
开玩笑！爷有的是钱，用得着啃老爷子那点微薄的退休金？
我只是请个假回来照顾一下老爷子而已，又不是真的赋闲在家，退一步说，就算爷真撂挑子不干了，只要公司还存在一天，不说分红，就光存款，我也犯不着要啃老好么。
心里气归气，他懒得跟江旭解释这许多。
他干巴巴地咳了一声，压下去心头那点不愤，耐着性子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是在啃老？我看起来，像是那种人吗？”
“不像，”江旭不假思索地摇头否认，“我知道你是为了照顾爷爷才回来的，爷爷也说过，叫过你回去工作，你不干，只是……”
“只是什么？你这哪里学来的毛病，说话总喜欢留一半！存心让人着急呢，啊？”
千池自认平时挺稳重一人，他也想不到，自己现在竟会因为这看似不起眼，平时就算共处一室，存在感也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人，几句话就搅动情绪。
接下来，江旭说话开始变得吞吞吐吐，千池的耐性被彻底消磨殆尽，急躁得差不多要原地暴走。
江旭其实也不是故意的，他总不能直说，他觉得千池有时候花钱太大手大脚了，比如之前带他去买衣服，都不看标价的，还有上次去拳馆，花那大价钱买全套，就为了能带他进去，实在是……
那些钱要是叫他去挣的话，不知道得工作多长时间，才能给挣回来。
而且，平时老爷子又总爱把退休金挂在嘴边，无意中就给人造成一种千池很废物，全指着他那点退休金过活似的……
江旭支支吾吾地说：
“只是、只是你现在这样，在家，也没有收入，那我就更加不应该再这样白吃白喝下去了，我会过意不去的！所以我、我得出去工作，你就放心吧，我白天一忙完就马上回来，晚上保准不会耽误陪你练拳的，我先走了，晚上见。”
说完他不等千池反应就快速拉开门溜了，留千池一个人郁闷地杵在大门旁，无语地在原地转了两圈，才掉头回房。
往里走的时候，老爷子特地问了句：
“小旭又出去啦？他最近老是往外头跑，是去警局吗，他的事，有进展了没，最近也没听见他跟我说啊。”
千池脚步顿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妙计涌上心头。
不是不听劝，非得要出去挨宰么，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