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侧福晋主说,吕格格从旁描补,再时不时往回拉一拉,省得高侧福晋心直口快,一时说得太过,失了分寸,反而犯了忌讳,福晋则间或应答一声……三人就这样漫无边际地畅聊着。
妻妾几个坐在一块儿,怡然自得地说了一会子闲话,忽而,有一个小婢女隔着帘子,在外头低声通禀道:“福晋,大格格给您请安来了。”
原本面色冷淡的福晋一听这话,立时便笑了起来,霎时间那真是灿若春华,耀如艳阳,美艳不可方物。
她一扭头,朝莫离微微示意,口中更是忙不迭地说:“快叫璟瑟进来吧。”
莫离得了令,于是快步出门,迎自家小主子去了。
不多时,便有一个三岁女童在婢女嬷嬷们的簇拥下走了进来——正是宝亲王府的大格格,璟瑟。
璟瑟年纪虽小,长相却颇盛,她结合了父母双亲的优点,眉眼精致,五官大气,皮肤也生得白皙,肤光几可胜雪,远远望去,足像个玲珑剔透的小玉人。
又因她年幼,头发还没完全长好,便没有强行规整成寻常的小两把头式样,只是在发间绑了几条金红交杂的彩绳,再以这些彩绳为轴,编出了几条俏皮的小辫子。
身上则套了一件鹅黄色绸绣百蝶纹棉衬衣,再搭了一件大红呢料为面,雪狐毛做边的斗篷,看上去就是个粉妆玉砌的雪团子,格外喜人。
不止容貌出众,璟瑟的规矩学得也好,她一入内,先给福晋道了万福:“女儿给额娘请安。”
小小的人,动作做得却是十分标准,童音软糯可爱,直听得福晋眼笑眉舒,连忙叫起。
语罢,璟瑟又侧过身,向高侧福晋、吕格格问好。
高侧福晋未语先笑,声音也骤然柔软起来,“璟瑟来了呀。”
高侧福晋生来体弱,从小到大一直饱受寒症困扰,每逢天气转凉之时,体内的病灶被激发,她都得病恹恹地在床上躺上好几天才能缓过劲来。
这是她身上的老毛病了,即便调养了许多年也未见好转。
说来也实在叫人伤心,她入府距今也有七年了,可就是被这破败的身子拖累着,不管多少服坐胎药吃下去,仍是无用,始终是不得生养。
高侧福晋面上看着寻常,平日里仿佛也只顾着吃喝玩乐,压根不为此事而烦恼,可后宅女子,又有几个真能那般洒脱,完全不对子嗣后代抱有半分期待呢?
反正高氏是不能免俗的。
只是有时候,人力终归是难以胜天。
高侧福晋折腾了好些年,慢慢地,也就有些心灰意冷,不太抱希望了。
她没有孩子,却对福晋的孩子有几分移情,于是有事没事就要来正院叨扰,找璟瑟玩儿,在正院待的时间都快比在她自己的院子还长了,因而与璟瑟极是熟稔。
她上下打量璟瑟一番,未经思虑,就又爽快地做起了送财童子,“漂亮孩子就该穿这样漂亮的衣裳!我那里还有几块鲜亮的衣料子,改天送到正院,再给璟瑟裁几身新衣吧。”
璟瑟也不与她见外,当即笑嘻嘻地谢过了。
吕格格却不像高侧福晋那样自在,她入府晚,与璟瑟相处的机会也少,乍听璟瑟跟她问好,还夸她好看,一时间很是受宠若惊。
但她反应过来后,便也温柔地回话:“多谢格格夸奖,只是格格谬赞了,妾身不过是皮相上的美貌,说来单薄也肤浅,年华一逝,也就什么都不剩了。”
“不像格格,是皇城贵气蕴养的,气质天成,就像您的‘璟’字那样,只会随着时光的打磨,越来越焕发出如玉一般的光彩,无人可掩。”
——她的姿态摆得很低,甚至隐隐有几分讨好。
吕格格之所以这样巴结璟瑟这个小姑娘,倒不光是因着福晋在场的缘故,实在是璟瑟地位特殊,她不得不小心对待。
——
宝亲王府孩子少,除却正有妊,但还不知腹中胎儿是男是女的苏格格,也只有福晋于雍正六年、九年分别诞下了府中长子与长女。
宝亲王府的嫡长子,其实也就是皇上的长孙。
小阿哥初降生,就得了他皇玛法的宠爱,皇上大肆厚赏不说,还大笔一挥,为乖孙赐名“永琏”。
要知道,琏这个字不止念起来好听,其字义同样不一般,乃是宗室礼器,以它为名,便有承继祖业宗庙的意思。
此外,又还有“瑚琏之器”这个说法,指的是有经世之才,治国之能,可以担当大任的人。
单是这个名字,就足以看出皇上对这个孙儿的看重与期待了。
若说宝亲王是皇上默认的下一任继承人,那么永琏便是皇上意定的皇太孙。
而长女璟瑟,作为孙辈里的第一个女孩儿——都说物以稀为贵,第一个总归是有那么点不一样的。
再加上璟瑟人虽小,却生得玉雪可爱,机灵又懂事,很会撒娇,每每见到皇上,也总能用她的童言童语把皇玛法给哄得乐开怀。
长此以往,皇帝自然也就愈发记挂这个开心果,有什么适合璟瑟的好东西,那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就大方地赐予她赏玩的。
说句不中听的,璟瑟在皇上跟前的地位,已然超越了她的姑姑恒媞,几乎可与她的兄长永琏齐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