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先生!你还敢回来!”田都第一个发难,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像一头发怒的猛虎,一把揪住张良的衣领,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孔羡死了!东郡的兄弟们折损大半!我们在这里像狗一样躲着,你倒好,玩起了失踪!现在扶苏当了太子,你告诉我,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噌!
一道寒光闪过,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
一柄古朴的长剑已经稳稳地架在了田都的脖子上,冰冷的剑锋让他瞬间僵住。出手的正是荆无涯,他那双没有感情的眸子,如同寒潭。
面对田都的暴怒,张良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他甚至没有去看荆无涯的剑,只是垂下眼帘,看着田都那只因为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淡淡地说道:“你的手,在抖。田都,告诉我,你是在为孔羡的死而愤怒,还是在为你自己的未来而恐惧?”
田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刚想吼回去,脖颈间便传来一阵刺痛。
田都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一股血气直冲脑门,他刚想吼回去,脖颈间便传来一阵刺痛。荆无涯的手腕微微一沉,一滴殷红的血珠顺着剑刃滚落下来。
田都浑身一颤,那股暴虐的勇气如同被戳破的气囊,瞬间泄了个干净。他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各位以为,张良是丢下你们,独自逃命去了?”
他缓缓踱步到篝火旁,火光将他的身影拉得悠长。
“若我张良是贪生怕死之徒,又何必散尽家财,在博浪沙行那惊天一击?若我张良是无谋之辈,又怎会将你们从秦狗的爪牙下,安然带到此地?”
他的声音让那些窃窃私语都平息了下来。
“扶苏被立为太子,国本已固,你们便觉得天塌了,无望了?”张良环视众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井底之蛙,只见眼前得失。于我而言,这非但不是败局,反而是……一个更好的变局!”
他没有急于解释,而是向后退了一步,拍了拍手。
黑暗中,更多的脚步声响起。
这一次,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
火光将他们的身影拉长,投射在残破的院墙上,如同鬼魅。
为首的,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身背一柄连剑鞘都透着古意的长剑。他步履稳健,眼神虽有老态,却如鹰隼般锐利。庄园内几个出身游侠的门客,在看清那老者面容和那柄剑的刹那,竟如遭雷击,骇得连连后退,手中的酒囊和兵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几乎要当场跪倒。
“剑……剑圣……盖聂?!”
这个名字一出,整个庄园的气氛彻底凝固了。
这还没完。
人群继续向前,展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支成分复杂到令人瞠目结舌的队伍。
有身披残破皮甲,眼神却依旧凶悍的老兵,他们是六国战败后,宁死不降,流落山林的旧军;有头戴儒冠,满眼愤恨的士人,他们的家族在秦国统一文字的过程中被剥夺了传承与尊严;有身材魁梧,腰悬长刀的游侠,他们信奉的是快意恩仇,最看不惯秦法的严苛束缚;甚至,还有几个面黄肌瘦,一看就是农夫打扮的汉子,但他们眼中那股豁出去的狠劲,却比任何人都足。
这些人,来自齐、楚、燕、韩、赵、魏,他们是张良这一个月来,以韩国旧日人脉与反秦大义,重新聚集起来的星星之火。
“现在,各位还觉得,张良是在逃命吗?”张良的声音再次响起。
田都等人已经完全看傻了。他们原以为自己这几十号人已经是张良的全部班底,没想到,这只是冰山一角!尤其是盖聂的出现,那可是多年未见的人物,连他都站在张良身后,
“子房先生……我……”田都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张良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
“我知道各位在担心什么。扶苏被立为太子,看似秦国国本已固,我等再无机会。”
“但各位想过没有,为何始皇帝会如此急切地册立太子?恰恰是因为东郡之事,让他感觉到了恐惧!他怕了!他怕他死后,帝国会真的分崩离析!所以他才要急着推出一个继承人,来稳定人心。这恰恰证明,我们的计策,打中了他的要害!”
众人闻言,神情一动,似乎有些道理。
“至于扶苏……”张良的眼中闪过一丝奇异的光彩,“他当太子,对我等而言,非但不是坏事,反而是天大的好事!”
“此话怎讲?”那名干瘦儒生忍不住问道,“扶苏行仁政,收民心,我等岂不更难成事?”
“正是因为他想当一个圣君!”张良的语气带着锐利,“他想让天下人都过上好日子。为此,他设立文华府,推广新学;他组建金源商会,重用商贾。他以为这样就能收拢民心,巩固秦的统治。但他忘了,大秦这部机器,不是靠仁德来运转的!”
“大秦立国,靠的是什么?是耕战!是严苛的律法!是尊卑有序的等级!是抑制商贾、弱化百家、独尊法术的国策!这些才是大秦的根基!”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和扶苏正面对抗,而是要给他添一把火!”
“而这把火,”张良的嘴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容,“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转头,目光落在那几个面黄肌瘦的农夫头领身上,缓缓说道:“陈生,吴旷,你二人从家乡而来,那里的收成,不好吧?”
为首那名叫陈胜的汉子闻言,双眼一红,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石摩擦:“先生!何止是不好!今年大旱,收成本就只有往年七成,可官府的税吏跟催命鬼一样,田租、口赋、徭役折算……林林总总加起来,一亩地竟要收走五成!剩下的粮食,连冬天都撑不过去啊!”
“很好。”张良将他扶起,眼中却没有丝毫同情,只有冰冷的算计,“既然关中的粮食不够吃,那就让它,更不够吃一点好了。”
这话一出,众人皆是一愣。
就连性情暴烈的田都也满脸不解:“子房先生,这是何意?我们为什么不直接杀官造反,反而跑去当粮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