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启霖回头,映入眼帘的便是那鲜红欲滴的朱砂痣。
呦,老熟人!
他挑挑眉,没有说话。
掌柜的立刻开口,“这位公子,不好意思,你们来晚了些,陆公子方才已经准备要了,正与在下问些细致之处。”
楚博源哼道,“掌柜的,他有将银子交给你吗?这就卖了?
有道是银货两讫,你们还未以银钱换物,何谈他已经买了?”
“这......”掌柜的一时有些语塞。
贺志松拉拉楚博源的衣袖,“源弟,罢了,的确是我们来晚了,我下个月再来也是,咱们莫要这样。”
说着,他就要将楚博源拍在桌案上的银子取回来,楚博源却按住了他的手,“表哥,这不是你心心念念的笔嘛?你在家中苦求舅母那么久才讨来银子,不就是想要这笔?”
“而今这最后一支还未卖出去,咱们买下就是,何必让他人抢了先?”
贺志松被他叫破早上的窘迫,面色有些尴尬,但见楚博源一心为他着想,为了他不惜与旁人争夺,又很是感动。
便只低声劝道,“无碍,这笔也贵的很,这月买与下月买都一样。”
楚博源仍旧摇头,“不一样,马上要会试了,我希望表兄能带着这支笔入考场,摘得好名次。”
“源弟......”
贺志松感动不已,他的表弟平时看着清清冷冷的,其实心中这般记挂他。
见表弟这般坚持,他想了想,便朝陆启霖看去,“这位兄台,这笔我的确蹲守了好几个月,可惜一直错过,你虽还未买下,但的确也是我来晚了些,连个半缘都算不上。”
他说着,脸上泛起红晕,“若你不是非它不可,可否割爱?”
楚博源望着陆启霖,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表哥不认识陆启霖,但他方才喊了称呼,想必陆启霖一定猜到了贺志松的身份,他倒是想看看,陆启霖会如何作答。
流云先生与外祖可是至交好友。
陆启霖还未开口,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陆水仙可忍不了了。
她是女子,素来不便在大庭广众之下与男子争论,可这会对方明显要欺负六弟,她作为姐姐如何能忍?
她上前两步,对掌柜道,“掌柜的,我家在嘉安府也有铺子,铺子里的掌柜做生意的时候,素来是依着先来后到先接待一个再接待一个,你家可不是这个规矩?”
掌柜头大,连连摇头,“都是做生意的,自是这个规矩,姑娘,方才我可没同意这位公子直接买走哈。”
这姑娘看着清清秀秀的,但说话有条不紊,一看就是个嘴皮子利索的,他可惹不起。
陆水仙闻言点点头,笑着道,“您说的是,不愧是盛都这么大铺子的掌柜,不像有些人,读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满口假仁假义,抢东西都要披张皮了再抢!”
说着,她指着后头的桌案,“若说谁先放银子在上头,我早就取出来放那了。”
她方才瞧见那眉心有蚊子血的娘娘腔掏银子,赶紧也掏了银子摆上了。
左右她家小六都占理!
掌柜满脸堆笑,不敢应。
楚博源黑了脸,贺志松臊得厉害,脸颊越发红了。
楚博源哼道,“方才不是还在讨价还价吗?人掌柜拒绝了你们的讨价还价,自然是不愿意的,他该接待下一位客人了。”
见他还在坚持,贺志松赶紧挡住他,连连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又朝陆启霖拱拱手,“对不住了,这位兄台,是我的错。”
却见陆启霖笑了笑,道,“不了,兄台既然喜欢,连着来买一直错过,那今日我便将这缘分送与兄台了。”
“啊?”
贺志松有些错愕,连忙摇头,“这不好,还是兄台你......”
话还未说完,陆启霖便将手里的笔塞到了他手中,“你买吧,其实我有不少好笔的......”
陆启霖目光对楚博源,“尤其是我师父,每年都会为我做几支,便是不得空,也会为我定名师所造的,我不缺这一支。”
楚博源只觉心口堵得慌。
贺志松见陆启霖说的不是什么违心之语,连忙握着笔对他又一礼,“多谢兄台割爱,在下贺志松,敢问兄台姓名?”
这样豁达的人,他想结交。
陆启霖仰起头,“在下陆启霖。”
贺志松一脸震惊,随即便喜道,“你,你就是流云先生的弟子!”
他激动的手都有些发颤。
想将手中的笔塞回去,但又觉得对方似乎对方也不是那么喜欢这支笔,不由僵住了,不知该说什么好。
陆启霖却是朝他微微一笑,“有缘再会,贺世侄,楚世侄。”
他带着陆水仙踏步离去。
分明经过身边时,边上的少年不如自己高,可楚博源却觉得自己好像矮了几分,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了。
而掌柜的听到流云先生四个字,眼都直了。
什么?
他差点将笔卖给了流云先生的弟子,那个江东道的解元陆启霖?
他一拍脑袋,悔得场子都青了。
他差点将笔卖给一位解元,且这位解元还是流云先生的弟子?
这笔生意若成了,他们铺子普通笔的销量可不得了。
想到这里,掌柜再也坐不住,匆匆从柜台下的抽屉里取出一个小盒子,抱着就朝门口冲,“陆公子,陆公子,你且等等!我这还有更好的笔,卖予你!
不,是送你,等一等!”
楼下,贺志松还在震惊发呆,楚博源气极,拂袖而去。
二楼雅间内,一个男子重新坐下。
笑嘻嘻道,“阿爹,我今日可是跟着你出来的,也没下去见人,可不能说我坏了咱俩的约定。”
天佑帝白了盛昭明一眼,嗤笑一声,“你方才护犊子的模样可真不好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儿子被欺负了呢。”
盛昭明嘿嘿一笑,“说起来,我和他差了一轮,要这么轮也不是不信,奈何我敢想,人家可不会应。”
想到当年初见陆启霖的场景,盛昭明笑道,“初见这孩子,只觉得机灵可爱的紧,而今才发现,这张嘴可是越来越利了。”
就该这样,在外头不吃亏!
天佑帝“嗯”了一声,“陆启霖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贺志松秉性倒也敦厚,就是性子有些软,人云亦云。”
“至于那个姓楚的......”
天佑帝拧了拧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