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姜子期。
他并未多言，只是淡漠地看了宋念思一眼，随即自己率先走向那再次开始弥漫黑气的洞口。
登时，那些感知到生人气息的黑气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向姜子期。
然而，就在它们即将触及那袭黑衣时，姜子期身前的空间微微扭曲，浮现出数个微小却深邃到极致的黑洞——那黑色，比眼前这污秽黑洞更加纯粹，那是泯灭一切光源、弑去一切存在的暗渊。
涌来的黑气如同泥牛入海，悄无声息地被那些微型暗渊吞噬、分解、化为虚无，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
法则之力面前，这种层级的污秽能量，俨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尘埃。
蓦地，姜子期在黑洞前静立片刻，指尖一弹，一只翅缘勾勒金纹的黑色凤尾灵蝶翩然飞出，没入黑洞深处。
洞口喷涌的黑气顿时为之一滞，仿佛被某种力量暂时扼住了咽喉。
他这才退回原位，黑金色的瞳孔中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澜，声音依旧冰冷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
“深处确有法则气息，极其微弱，但本质不低。充满混乱、毁灭、贪婪……与我自身秩序化的暗系法则截然不同。”
他顿了顿，似乎在感知那灵蝶传回的更深处信息，语气带上一丝罕见的迟疑，随即化为肯定。
“……这不似单一生灵所能拥有。更像是……一界天地法则，但，是残缺的，且被扭曲污染了的。”
这后半句话，让空气瞬间凝固。
宋念思猛地想起什么，脸色微变：
“之前听凰蕊妹妹转述，那位送走亚磊的神秘老者曾提及‘青云界劫’……难道，预言所指便是此番景象的逐渐上演？”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脊背。
紫鸢下意识地将瑰丽而危险的蝎尾轻轻搭上木轩的脖颈，仿佛给予安慰般蹭了蹭，语调难得带上了一丝急切，打断了沉重的猜测：
“念思哥，先别自己吓自己！兴许……兴许不是呢？”
“当务之急，是眼前！先看看能不能封住它！”
霎时，木轩感受到脖颈处水晶甲壳的微凉和那丝不易察觉的依赖，清澈的鹿眸亦看向宋念思，温和却坚定地点了点头道：
“紫鸢哥哥说得对。无论真相如何，先行遏制，再图后计。”
“之后还需尽快向花姨汇报此事。”
宋念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悸，点了点头。
稍后他再次上前，全神贯注于眼前的黑洞，指间灵力流转，开始勾勒阵法符文与布置阵材。
半个时辰后，一座由璀璨金光构成的复杂阵图在黑洞洞口初步成型。
然而，阵法光芒明灭不定，那些逸散的黑气仿佛拥有腐蚀灵性的能力，不断侵蚀着阵基材料上铭刻的符文，使得阵法运转滞涩异常，效果大打折扣。
宋念思眉头紧锁，收回灵力，摇头道：
“常规的空间封锁阵法效果甚微。这股气息在干扰灵力稳定，甚至能缓慢腐蚀阵基。”
“我可能需要尝试一些偏门或古老的阵法，但过程艰难，耗时不定，且效果……亦难以保证。”
他话音刚落的瞬间，一声冰冷、淡漠却透着无比坚定与霸道的话音，没有丝毫犹豫地响起：
“你试。”
是姜子期。
宋念思下意识地侧过头，只见姜子期不知何时已再次出手。
无数黑色的凤尾灵蝶凭空出现，它们首尾相接，构成了一道巨大的、不断旋转的黑暗幕墙，严严实实地封堵在了黑洞洞口。
任何试图溢出的黑气，瞬间便被灵蝶振翅间化出的微小【暗渊】彻底吞噬湮灭，无一漏网。
有他在，便有最坚固的屏障。
一时间宋念思看着那道黑衣背影，紧绷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些许，唇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安心笑意。
他没有道谢，有些默契早已无需言语。
转念，他立刻重新投入到阵法推演中，甚至头也不抬地开口：
“紫鸢，你的紫水晶，给我一些，硬度越高越好！”
紫鸢闻言，压根不马虎。
只见它那根最耀眼、最锋锐的蝎尾钩刺微微一颤，顶端那颗最为璀璨、蕴含着它本源毒性与水灵之力的紫水晶竟自行剥离下来，化作一道流光稳稳落入宋念思手中。
那水晶入手冰凉，内里紫光流转，硬度惊人，更隐含着强大的能量。
这本是它身上极为重要的一部分，四阶妖王的顶级灵物。
宋念思接过水晶时才反应过来，神色不禁有些讪讪：
“额，紫鸢，你这……不会对自身有什么影响吧？”
紫鸢晃了晃似乎短暂缺失了顶尖的蝎尾，语调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酷拽：
“无碍，七日便可自行恢复。”
顿了顿，它又忽然用蝎尾轻轻碰了碰身旁木轩雪白的皮毛，声音里莫名染上一丝柔软的得意与炫耀：
“不过现今有木轩弟弟在，两日时间我便可恢复如初~”
宋念思的视线甚至不用去寻找木轩，就已然看到——那条绿白花蕊相间的洋桔梗花藤，不知何时早已亲昵地、自然地缠绕上了那根刚刚贡献出宝贵水晶的蝎尾。
花藤之上，朵朶洋桔梗盛放，花蕊中洒落更加晶莹浓郁的净世灵露与充满生机的灵光，温柔地包裹着蝎尾断裂处，配合着紫水晶本身折射的光华，效果如梦似幻，治愈之力倍增。
显然，这种“一个搞破坏（贡献材料），一个忙收拾（治疗恢复）”的腻歪模式，早已不是第一次。
而当宋念思看向木轩时，只见那双清澈且蕴着王者之意的领袖鹿眸中满是专注与温和，甚至带着一点点对紫鸢这种“逞强”行为的无奈与纵容的宠溺。
再对比紫鸢那副“我有宝贝我怕谁”的嘚瑟劲儿，宋念思只觉得，木轩这孩子，真是被紫鸢这痞帅小流氓的家伙吃得死死的。
不过……好在，自家紫鸢虽然有时候酷欠酷欠的，但本性不坏，更是可靠的伙伴。
至于姜子期，他的目光自始至终，绝大部分时间都落在那抹专注于阵图的白衣身影上。
外界的一切，似乎都难以引起他黑金瞳孔中过多的波澜。
唯有在宋念思需要递送某件材料，或是需要对阵图进行细微调整时。
他才会无声地靠近，用那双能掌控着黑暗法则的手，精准而稳定地帮他整理图纸，或是递上所需的物品，动作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