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真相只有一个。
温榆河的冶铁技术，的确取得了突破，而这炼制的第一批铁，叶铭用来巩固山西、陕西的边防。
这个最表面的目的，恰恰就是真相。
而可以在这上面动手脚吗？当然可以，山西本就是他们的地盘。
从山西巡抚、到下方的总兵、参将，绝大多数，都必须听他们的话。
巡抚没收他们的钱？总兵和他们没有利益交织？走私的那些武器，参将们有没有分红？
当然有，山西就像是一个极大的泥潭，凡是在这个泥潭里面讨生活的，不都得沾一身泥？
谁逃得掉？不管愿不愿意，都得愿意。
而代价是什么？当然没什么代价，只需要将山西制造的铁和温榆河拉来的铁换一换即可。
这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须知如今世道，不少边兵为了一口饭吃，将护持身家性命的刀兵都卖了换吃的。
没直接抢，而是以次充好，已经很有道德了。
这些好铁，当然可以卖给建奴，这样建奴的骑兵会变得更强，对他们是有好处的。
最关键的，是他们可以赚更多的钱银。
循序渐进，都是靳良玉的算计，先将普通的铁敲定到五钱银子一斤，那见到这样的好铁，不得翻个倍？变成一两银子一斤？
砸锅卖铁也得买啊，这样的好铁，可不多见。
靳良玉接过铁，细细看了看，皱眉道：“这铁，好像还不错？”
那扈从闻弦知雅意，急忙配合道：“老爷，何止是不错，简直是非常不俗，咱们的铁匠试过了，虽然不如百炼钢，但也差的不多了，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好铁！”
范文程看了看那块铁，笑道：“靳兄，可否一观？”
靳良玉笑了笑，“自然不无不可。”
说罢，他就让扈从将这一块好铁递给范文程。
范文程的当然不懂这些，他的才华不在此处，所以他只是摩挲了一下，觉得的好像还不错，就将这块铁递给了身旁之人。
是皇太极怕他遇到危险，专门给他配备的高手，此人可以说是建奴中有数的高手，对刀兵之物，极为熟稔。
他只是敲了敲，摸了摸，就低声对范文程道：“先生，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铁！”
范文程暗暗点头，同时心中忧虑不已。
狗日的叶铭能铸造出这样的好铁了，那敌我之间力量，岂不是再度发生了变化？
不过很快他就收回了思绪，有什么用？明廷的铁产量与大金比起来，强了何止百倍？
但一直以来，都是大金的刀兵杀明狗，哪有明狗的反抗之力。
武器，从来都是锦上添花，却不是决定战争结果的根本因素。的
他当然能猜到靳良玉到底在打什么主意，无非是想要兜售这些好铁。
范文程没有任何意见，只要质量好，价格高一点，也是可以接受的，也算得上是公道买卖。
“售价几何？”范文程问道。
靳良玉说道：“不卖，这是叶狗给山西边卒的，如果卖了，叶狗不把我杀了吃肉？”
范文程心中冷笑，谁他娘的不知道你们这些奸商为了挣钱，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即便是诛九族的大罪，难道你们就害怕了？
就这些年走私的东西，你们有多少颗脑袋都不够砍的啊！
现在你怕被叶狗杀了吃肉？
而且谁不知道，山西就是你们这些巨商的一言堂？除了摘星星摘月亮，就没有你们这些巨商在山西做不到的事情？
“开个价。”范文程说道。
靳良玉摇了摇头，“真不能卖！”
范文程叹息一声，看样子这一桩的生意，自己的确是很难占据主动了。
于是他主动开口道：“八钱银子一斤。”
这个价格的已经非常夸张了，银子和铁之间，竟然夸张到了接近十比一的地步。
靳良玉还是自顾自的摇头道：“不卖，好赖不卖。”
范文程皱眉道：“九钱银子！这已经足够多了！再的高的价格，实在是无法承受。”
这一次靳良玉倒是再也没说什么好赖不卖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摇头。
范文程明白了，还不够，还得加钱。
他想了半天，沉声道：“一两银子一斤铁！不能再高了，如果靳兄不答应，范某转身就走！”
说罢，范文程等待了一下，见靳良玉没什么反应，直接站起身，转身就往北方走了。
同时在心中思考，如果到前面转角的时候，靳良玉还是没有开口，又该用怎样的一个理由来挽回这一桩生意？
好在还没走到那处转角，靳良玉就在远处呼唤道：“范先生，何必置气？一两银子卖给你了，哪怕是刀山火海，哪怕会被叶狗杀了吃肉，也卖给你了！”
嘿嘿，一两银子一斤，十万斤就是十万两银子，而他们以次充好的铁，成本不过几千两银子，这一下就是十倍的的利润。
爽不爽？爽极了！
更何况，当真只有十万两银子？
当然不是，榆林的那些铁，是不是也可以谋划谋划？
自古山陕不分家嘛，如今的秦晋会馆，不就是山陕不分家的的明证？
成亲嫁人，不也得说一句秦晋之好？
生意嘛，可以谈的，哪怕如今掌管榆林的人成了叶狗的狗，但是他们也是需要钱的，也需要给下面的兄弟发饷。
走私？陕西的那些人又不是不做，只是没有他们山西这般放肆罢了。
至于宁夏卫？算了，不熟。
生意谈成了，原本剑拔弩张的态势，一下就舒缓了下来，范文程拱了拱手，笑道：
“那就多谢靳兄了！”
靳良玉也笑着回礼道：
“诶！你我的交情，说这些就见外了啊！”
宾主尽欢，寒暄了一阵，同时敲定接下来的事宜，具体如何交易，时间、地点。
双方继续虚与委蛇，好像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依依惜别，过了好久才分开，一队人马向北，一队人马向南。
转头的瞬间，两人脸色都变，范文程暗骂一声奸商，靳良玉暗骂一声走狗。
范文程离开没多久，就让人手书一封给大汗，告知大汗可以得到一批极好的、仅次于百炼钢的好铁，只是价钱的稍高，让大汗早做准备。
胆子大一点，投资大一点，绝对不会亏的。
有这样的好铁铸造的刀兵甲胄，再加上极为精锐的重甲骑兵，打一个叶狗，不就跟一脚踢死路边的野狗一般简单？！
叶狗？野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