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墨池心里清楚，越是美好的东西，越容易破碎。
就像泡泡，在阳光下，散发着七彩夺目的光彩，风一吹，瞬间炸开，消失于空气中。
季清柠住的是一家城市便捷，性价比高，环境设施肯定没那么好。
墨池从踏入酒店那一刻，表情就一直很难看。
尤其是看到季清柠所住的那间房间，又小，又窄，他平常住的酒店，连卫生间都比这里要大。
到底忍不住开口，
“你就这么穷？住这里半夜起来，不怕磕到腿？”
季清柠知道，墨池住惯了别墅，平时出门也都是总统套，看不上她这个小小的标间也挺正常。
“哪有这么夸张，我一个人住挺合适的。”
墨池没再说什么，默默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他身高腿长，坐在那个沙发上，似乎有点屈着了，腿都抻不直。
生怕他不高兴，急着带宥宥走，季清柠指了指房中间那张大床，
“你要不坐床上吧，我自己带的床单，是干净的。”
墨池确实坐着很不舒服，瞥了一眼床上淡粉色的床单，起身，坐到床上。
季清柠安顿好墨池，这才拿出在底下药店买的消毒水跟药膏。
她个子小，坐单人沙发正好，宥宥则般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静静看着她消毒。
季清柠膝盖上的伤有点严重，虽然隔着裤子，没怎么破皮，但却青紫了一大片，看起来触目惊心。
宥宥看到后，反应尤其夸张，
“墨池叔叔，你快来看，清柠姐姐腿上紫了好大一片！”
墨池目光从她膝盖上一扫而过，
“这就是乱穿马路的下场，宥宥不要学她。”
宥宥默默叹了口气，
“墨池叔叔，你这样说话，难怪到手的女朋友都跟人跑了。”
宥宥虽然常常爆出一两句金句，但这番话还是着实让季清柠跟墨池都震惊了一下。
尤其墨池，脸都黑了，皱着眉毛，
“季清柠，你自己听听，宥宥跟着你都学了些什么？”
季清柠对天发誓，她真的从来没教过宥宥这些，刚准备反驳，宥宥再次开口，
“才不是清柠姐姐教的，是新志告诉我的，他说情商低的男人，一辈子都是单身狗，墨池叔叔，你知道单身狗是什么吗？”
墨池的脸色肉眼可见变得更加难看，咬牙切齿看向宥宥，
“我现在只想知道新志是谁？”
“新志是我在南城幼儿园最好的朋友呀，他知道的可多了，他还告诉我，他是怎么被他爸爸妈妈变出来的呢。”
宥宥刚要继续讲给墨池听，冷不丁被季清柠打断，
“那个，宥宥，要看电视吗？这个时间，有你爱看的动画片。”
季清柠边说边手忙脚乱找遥控器，她之前就听宥宥讲过一遍新志的诞生经过，小朋友用词实在太炸裂，如果墨池听到，肯定指责她没起到监督好宥宥的责任。
好在宥宥的注意力很快被季清柠转移开，一会儿就投入到动画片的情节里了。
季清柠默默松了口气，刚准备继续给自己上药，回头，对上墨池那双明显不悦的眸子，尴尬地抿了抿唇，
“小孩子童言无忌，你别当真。”
墨池想说，他才没有当真，但被自己的亲女儿说成低情商的单身狗，他心里委实痛快不起来。
“你速度快点，擦完药膏我们就走了。”
墨池说罢起身，走到窗户边上点了支烟。
季清柠上完药，墨池一支烟还没抽完。
她默默收拾完，走到墨池旁边。
“墨池，我能跟你谈谈吗？”
墨池咬着烟，看着窗外，头都没回一下，
“如果是方怀之的事，那没有谈的必要。”
季清柠垂着脑袋，两手无措地交握在一起。
她其实已经没得选择了，宥宥的抚养权墨池是势在必得，跟他抢，她连零点零一的胜算都没有。
而方怀之，如果真的判了刑，这辈子就毁了，他是为了给自己帮忙才被墨池抓住把柄，再加上他这么多年对她们母女两的照顾，于情于理，她都不能放任不管。
但她实在做不到说出放弃宥宥这句话，纠结良久，从牙齿缝挤出几个字。
“有关方怀之，也有关宥宥。”
墨池“哦”了一声，终于有所反应，侧身，眸光淡淡落在季清柠身上。
“他们之间有什么必要的关联吗？”
季清柠没敢抬头与墨池对视，牙齿咬着下唇，
“你也看到了，宥宥比较黏我，你如果非得强制性把她带在你身边，肯定不利于她病情的恢复，而且还会让你们父女之间的感情越来越僵。”
墨池早在季清柠张口的瞬间就已经猜到季清柠想要说什么了。
但此时，真的听到，他心里仍旧止不住地失望。
“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帮助我们促进父女关系为要求，换我放过方怀之？”
“季清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或者我换个方式问你，你真愿意为了那个男人，放弃亲生女儿的抚养权？”
季清柠心尖狠狠颤了颤，抬眸，看向他，
“我如果不放弃，你就会允许宥宥继续待在我身边？”
墨池鹰隼般的眸透过烟雾与季清柠对视，
“当然不会。”
季清柠一颗心又狠狠落下去，
“所以，你这个问题问得毫无意义。”
“怎么会没意义呢？你至少假装跟我争一争，今后，宥宥长大，不至于说你是个为了男人放弃孩子的狠心母亲。”
墨池实在太能往人心头扎刀子了，这一刀下去，鲜血四溅，疼得季清柠浑身发麻。
“没有那个必要，宥宥很乖，她如果知道我这样是为了救她的方叔叔，一定会理解我。”
墨池从鼻孔里轻嗤一声，
“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也就感动感动自己罢了。”
季清柠指甲狠狠掐进手心，
“如果你同意，我可以陪在宥宥身边，配合你跟她培养关系，直到有一天，她认同你这个父亲，心甘情愿跟在你身边。”
“到那个时候，你就功成身退，重新投入方怀之的怀抱，两人再生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墨池的语调平缓，但嘲讽意味难掩。
季清柠没做辩解，当时说她对方怀之产生感情的话是她亲口对墨池说的。
他如今要这样怀疑她，误会她，很正常。
最主要，辩解也毫无意义，就算否认了又如何，她又不可能跟墨池在一起，不必给他任何希望。
“那就跟你无关了，咱们各取所需而已，你只需给我个准话，到底同意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