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她很嫌弃雪棠穿过的鞋子，但总好过她现在的狼狈吧？
雪棠好笑地看了沈语柔一眼，故意慢吞吞地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来，弯腰脱下了鞋子。她正想揶揄沈语柔几句，百岁却忽然蹿了过来，飞快地叼过了她手中拎着的绣鞋，丢到好远的地方去了。
雪棠有些无奈，百岁是认得她的，怎么连她的鞋子也要抢？
“夫人您可看见了，可不是妾不肯帮忙啊。”雪棠看向沈语柔，无辜地说道。
沈语柔气得牙根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挣扎着站起身，小跑着踩过冰凉的雪地，在雪棠身边坐了下来，一脸怨气地等着翠春回来。
雪棠自是没什么话可跟沈语柔说，她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致，越来越觉得有些熟悉，恍惚间，眼前的景象慢慢与她那日梦中的府邸重合，竟似一处。
雪棠微微皱眉，难道她以前真的来过这丞相府？
她想得出神，不知过了多久，前头传来了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沈衡引着裴知予和沈临风走了出来，脸上神情有些讪讪的，而裴行焉也与他们一同走了出来。
看见裴行焉，沈语柔仿佛看见了救星一般，连忙扬声喊道：“夫君，我的鞋子被那两条狗叼走了！你快来帮帮我！”
沈语柔这一嗓子，引得众人都朝路边看了过来。
两人皆失了鞋子，沈语柔满脸窘迫，急切得不行，哪里还有什么大家闺秀的仪态教养，雪棠却安安静静地坐着，霜白的裙摆垂落下来，挡住了她小巧的双足。
裴行焉有些不耐烦：“我怎么帮你？翠春呢，让她去给你取一双鞋子来不就行了。”
“翠春去取手炉了，还没回来……”沈语柔哀求地看着他，“我出阁前住的院子就在前头，离得不远的，夫君去帮我取双鞋子来好不好？”
她如今脚上只穿着一双袜子坐在这里，还是当着父亲和哥哥的面，实在是太丢人了。
裴行焉是自幼被宠惯了的，一向都是他支使别人，哪里有别人使唤他的份，但碍着沈衡在旁，他也不好发作，只皱眉说道：“那就等翠春回来呗。”
沈语柔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好在这时苏夫人回来了，见此情状，急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快去给夫人取双鞋子来。”
顿了顿，她才瞥见一旁的雪棠似乎也丢了鞋子，便又忍着气加了句：“给姨娘也取一双。”
“母亲！”
沈语柔一见到苏夫人，满腹的委屈便都化作了眼泪，止不住地要往外淌。她只觉得眼下的每一刻都无比煎熬，苏夫人曾教导过她，女儿家要足不外露，否则便是不知礼仪廉耻，此刻她就这样被几个大男人看着，虽说除了裴知予外，都是她的亲人，但到底男女有别，这让沈语柔脸上又羞又燥。
而旁边的雪棠却始终神色自若，沈语柔咬着牙在心里暗骂，这狐媚东西果真是个浪荡货，怎么这般不知害臊！
雪棠抬眸看着裴知予朝她走过来，抿唇道：“二爷，百岁是不是不认识妾了？连妾的鞋子也要叼去玩。”
这话落在裴知予耳中，便带了些撒娇的小女儿姿态。
倒是难得见她这般亲昵地和他说话。
裴知予不由弯了弯唇。
他看了眼雪棠悬着的双足，如今还是冬日，时不时便有冷风呼啸而过，就这样坐在外头，怕是会着凉。裴知予便朝霍礼递去了一个眼神，霍礼立刻对苏夫人说道：“不知这附近可有屋子，供姨娘小坐。”
苏夫人忙道：“有的，这小路走到尽头，转过弯，有一间空着的厢房。”
裴知予闻言，便走上前去，直接将雪棠拦腰抱起，大步离开。
男人的胸膛结实宽厚，暖洋洋的，挡住了凛冽的寒风。雪棠双手环着裴知予的脖颈，有些不自在地抬起头，咬唇道：“二爷，他们都看着呢。”
少女抬眸，眉眼生春。
裴知予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清丽脸庞，喉间微动，若是在西院，他定然要抱着她进卧房去，好好疼爱一番。
身后，沈语柔呆呆地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裴二爷，那个传闻中冷情狠戾、杀伐决绝的裴二爷，竟于众人面前，毫不避讳地抱起了雪棠那个贱人，显然是担心她失了鞋子在外头受凉了，要带她去厢房休息。
而裴行焉，她的夫君，她当初亲自选择的夫君——就在一旁冷眼旁观她的窘态，甚至连几句温柔安抚的话都不曾有。
难堪和妒嫉，狰狞地在沈语柔心底涌动，让她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起来。
好在丫鬟很快取了鞋子回来，沈语柔穿好了鞋，失魂落魄地从石凳上站了起来。
苏夫人看了眼她的脸色，柔声道：“是不是着凉了？正好要给姨娘送鞋子过去，那厢房里是生了火的，你也过去坐着缓一缓吧。”
“是。”沈语柔心不在焉地答应着。
厢房里，雪棠正坐在炭盆旁烤火，见苏夫人身边的丫鬟捧了鞋子过来，她正要伸手去接，裴知予已经先一步把那双素白的绣鞋拿在了手里。
雪棠一愣，就见裴知予在她裙边屈膝半跪了下来，一只手捧起她只着薄袜的足，另一只手将手中的绣鞋耐心地为她穿好。
雪棠攥紧了手指，心口忽然跳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