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中央台忙碌异常。
崔友亮回到电视台，去找台长时，他正在跟导演核对今晚的演出细节。
崔友亮着急，连忙给台长秘书使眼色。
这事没办法耽误。
秘书上前，小声说了两句。
台长脸色微变，“那行，等下午三点钟咱们再核对一遍。”
他没想到又有了变数，直接问崔友亮，“怎么回事？”
“沈穗之前就赞助过西游剧组拍摄经费，还借给了剧组摄像机。大概是对剧组帮忙拍的广告特别满意，就兴起了赞助零点报时的念头。”
“但不知道怎么着就是联系不到郑科长，我听上海的朋友说，她实在没办法这才在上海台打广告。”
这件事其实是说不通的。
春晚零点报时赞助商早就确定下来了。
沈穗这节骨眼上再来找，那肯定有点晚啊。
但架不住上面的领导觉得老赞助商不好啊。
没办法体现国内的发展变化。
上面在施压，所以崔友亮笃定，自己扯谎也没关系。
台长是不会计较这些细节的。
只要把新的零点报时赞助谈好，那就一切都好说。
而背锅的只能是郑科长。
沈穗跟鲁老湾有“旧仇”。
如今他已经把台子架好了，就看沈穗怎么把这出戏唱下去。
台长沉默了片刻，“她打算赞助多少。”
归根结底还是谈钱。
之前谈的赞助商是实物赞助，把那三千个钟表卖出去，差不多也有十五万块。
沈穗想要赞助零点报时，总不能比之前的赞助商少吧？
就算少，也不能少太多啊。
这个崔友亮哪知道啊。
但他也不能直接说“我不知道”。
领导不爱听这话。
“沈穗说她想跟您亲自谈这个。”
台长倒也不觉得奇怪，毕竟这种事情崔友亮的确不够格。
“行，你去联系她，请她来台里。”
崔友亮没想到会直接请到台里。
这会儿中央台的新楼还没建成，如今总台还在广播大厦院内。
设计单位：建筑工程部设计院、莫斯科民用建筑设计院
这栋建造于五十年代的建筑物，因为时代的缘故，带着点苏式风格。
沈穗过去这阵子来这里还挺勤快。
小满还是第一次来，看着十分新奇。
秦怀江对孩子还是挺有耐心的，跟她说了起来，“这本来就有老毛子的设计院参与设计。”
那会儿关系好嘛，如胶似漆。
老大哥啥都能插一手。
后来插手的过分了，那就一下子断了交情。
说来说去，都是政治上的事。
秦怀江点到为止。
他没有跟着一块上去，车子就停在大楼前的院子里。
引得来往的人频频打量。
秦怀江也不在意。
崔友亮看到那红色的跑车多少松了口气。
开这辆车出来就对了。
整个首都再找不出第二辆红色法拉利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不过崔友亮没想到沈穗会带孩子过来。
小女孩手里抱着一包糖炒板栗，香甜味道散开，勾的崔友亮馋虫都出来了。
沈穗笑着道：“非说没来过这里，要跟我来看，不带她过来就哭。”
小满眨了眨眼，她才没有呢。
但她答应了妈妈要听话。
就随便她说吧。
小姑娘害羞似的抱住母亲的胳膊。
崔友亮笑着道：“小孩都这样……”
说着就来到会议室这边。
没曾想刚从电梯里出来，就遇到了广告科的郑科长。
瞧见沈穗，郑科长明显一愣。
这些天沈穗找来他又不是不知道，能不认识吗？
只不过一直都让沈穗吃闭门羹罢了。
忽然间迎面撞上，他有些不高兴。
门岗那边干什么吃的，就这么把人放进来，合适吗？
是不是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也会被放进来？
到时候破坏春晚演出，谁担得起责任？
沈穗其实见过这位郑科长一面。
但那都不重要了。
崔友亮也没想到这么巧，假装没看到郑科长，“会议室在这边，台长正等着您。”
故意的。
但效果很好。
郑科长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台长等沈穗做什么？
她这是找了关系，直接联系到老大了？
真要是这样，那他又该如何解释自己这些天避而不见呢。
脑子里翻江倒海的闹腾，一个愣神，沈穗已经牵着小满的手往会议室那边去了。
她当然留意到郑科长那瞬间糟糕了的神色。
不要紧。
还会更糟糕的。
因为春晚要在演播大厅进行。
这会儿整个广播大厦都人来人往的热闹。
但会议室里颇为安静。
汪台长看到沈穗带着个孩子过来愣了一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孩子是用来调节氛围的。
一瞬间，他就知道了沈穗的底牌。
对接下来的谈判多了几分把握。
崔友亮没能留在会议室里。
这也不奇怪，没资格。
哪怕他是中间人。
这会儿台长没开口，他也不能不懂事。
崔友亮从会议室出来，就在门口等着。
郑科长踱步上前，低声询问，“怎么回事？”
崔友亮跟他不是一个科室的，但人家毕竟是科长。
他客客气气的道：“好像是要赞助零点报时。”
“胡闹！”
这事早就定下了。
怎么可以这节骨眼上换掉赞助商呢。
要知道今年都没什么企业主动赞助，还是他去找之前合作过的钟表厂。
因为看在老熟人的份上，大家各退一步。
钟表厂这边选择实物赞助，台里也就同意了。
现在把赞助商换了，那不是失信于人吗？
那么大的单位，哪能做这种事。
崔友亮叹气，“这不是领导不满意嘛。”
你跟我发火有什么用。
去中宣部，找部长吵啊。
就知道欺负他们这些小兵，算什么本事。
会议室里，气氛还算融洽。
小满看着盯着自己看的王台长，“伯伯你是不是想吃我的栗子呀？”
她犹豫了一下，把纸包里的糖炒板栗分了出去，“给你。”
王台长：“……”他真不是这个意思。
“没关系的，你吃吧，爷爷他们炒了很多。”
板栗是叶素苹搞来的。
为此还特意开车去了唐山一趟。
弄来了好多呢。
做了不少板栗饼送到干休所那边。
每年沈穗都会送年货到那边去，帮廖问秋跟老伙计们维持一下关系。
毕竟有时候老太太无聊还会去干休所那边跟人闲聊几句。
到底曾经做过邻居嘛。
王台长当然知道沈穗的身份，只不过对小满口中的爷爷还有些许迟疑——
这个爷爷是不是姓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