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抚司?”
李镇摸了摸下巴,“怎么从未听说过朝廷有这么个组织。”
乌鸦叹了口气,“那便是前朝之事了。”
李镇点了点头。
“这李龛如此一看,倒也是位性情中人啊,嫉恶如仇。”
乌鸦瞪了李镇一眼。
“李仙君名讳,也是你可以随意叫的?!”
李镇顿了顿。
倒也是原身的父亲,虽然从未谋过面,也是该尊重的。
“你说的对,后来呢,那位李仙君?”
乌鸦怔了怔,抖落抖落身子,“……李仙君那时候年岁不大,没有杀性。”
……
日子渐冷。
李龛放走了三个镇抚司的门道人,可没想到,却成功让那三人同血髅老祖报了信。
兖州之地,人丁兴旺。
但因冬日将临,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或是白日时候,去山中挖些干柴,备着过冬。
而血髅老祖,却与其江湖代号差得远。
他更像是一个农户,住在一座小院里,养着几只牲口,几只家禽。
今个一大早,镇抚司侥幸活下来的三人,便乔装打扮,找上血髅老祖。
“老祖……是我等不力,没有在地脉里逮住那破命师,还被李家的后辈给打没了道行,险些小命也丢在那儿了。”
这血髅老祖抬了抬眼皮,“破命师?奇淫巧技,不值一提……
李家后辈?哪个李家?”
为首那脸色阴鸷的男人抱了抱拳:“自然是镇仙李家!”
血髅老祖胡子微动,轻轻笑了两声。
“呵……不慌,这李家人最眼高手低,想来那后辈也是到了 该游历的年岁。
只他一人在兖州,便不过是一个土鸡而已,只要老夫想抓他,他便没有一点逃脱的余地。”
“那老祖……他最近在那聚贤楼里常驻,要不然,您施个法,给他做了?”
血髅老祖摇头,
“那怎么行?这大族世子,背后必有护道之人,待老朽炼了地脉,入了食祟天圆之境,便可受白玉京指引……
现在不急于动手,过早打草惊蛇,倒会误了时机。
况且谁又会知道,老朽一个魔头,会住在这兖州里头?哈哈哈……”
见血髅老祖笑,几个镇抚司的人也跟着笑。
却见那血髅老祖脸色一变,
“你们也有脸笑?!破命师虽是奇淫巧技,但若真在我地脉中做了手脚,我倒察觉不出来任何。
你们办事如此不利,还敢笑乎?!”
三人听了,连忙跪下磕头。
本以为来报信还能邀个功,谁知道血髅老祖这般喜怒无常。
“老祖喜怒!老祖喜怒!”
“也罢,我那地龙近日嘴馋,便用你们三人先垫吧垫吧。”
血髅老祖说罢,大手一挥,三人便从天灵盖开始挤压,直到被一股不知名的巨力挤压成一团血雾。
这农夫打扮的血髅老祖再是张口一吸,便将这三团血雾尽数吸入肺间。
这才满足地叹了口气。
……
“李兄,你道行虽然不低,可那血髅老祖也是个人物……我这逆命钉已经扎在了他的地脉之上。
待他运功时候,定会遭到反噬。
届时,李兄再出手,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李龛坐在酒桌上,缓缓喝了口酒水。
“一个修习血饲门道的渣滓而已,你我二人一起出手,未免太抬举他了。这样吧,你一人出手就够了,你若身死我自然会帮你收尸报仇。”
“??”
“对了,你晓得我是李家李龛,你可从没报过姓名。”李龛道。
这坐在酒桌对面的,自是夺舍了黑鸦李失真的那亡魂本尊。
只见其拱拱手道,
“李兄,我叫潘安,祖籍参州人,自古渡国学本事归来。”
“哦……潘安啊?典籍所载,说这前朝有个叫潘安之人,长相俊俏到没边了,你取个这名儿,咋叫人看着有点磕碜。”李龛实话实说道。
“……”
潘安摇了摇头,
“幼时我出生时候,我娘说我长得像个死猴子,便要拿我换一麻袋的土豆吃。
可谁知道,那人家却说我不值一麻袋!”
“……”李龛有些绷不住。
“最后,我娘……或者说我那生母,将我以一篮子土豆的价码,卖给了参州一壶有钱人家。
不过卖进去不是当儿子,而是当孙子。”
“孙子?那也不错了。”李龛道。
“不是真孙子,而是活得像孙子。”潘安啜泣。
“……”
“咋回事?”
“我是童工,打小就干苦力,还因长得丑,被人欺负。
那一家主母说,她就没见过这么丑的孩儿。
便给我赐了个名儿,叫我潘安。
结果越长大,越丑。”
“……”
“再往后,我得了痢疾,那潘家以为我得了什么邪病,便给我打发了。临了时候,那潘家主母给了我三两银子,一两白太岁。
那年我才五岁。她告诉我,她说丑孩儿命数虽烂,但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她说我就算死外头了,也早点给自己买个席子,不至于曝尸荒野。”
潘安说着,闷了两口酒水。
“我在潘家虽然活得像狗,可总有人拿我当人。
后来我真的快死了,机缘巧合之下,去了古渡国……
我一辈子都想改名,便学了古渡的破命之术。
道行渐涨,再回来时候,也便成了如今这般。”
李龛眉峰微动,“去过潘家了?”
潘安点点头,“去了,那主母被小妾害死了,下人说,主母的皮都被挂在核桃树上,晒了好久都没干。
直到我去了,跟那主母点了几炷香,说了几句好话,她的皮囊终于干了。”
李龛点点头,“尸首不腐,容易化僵,魂化祟,你也算帮她解脱了。”
潘安接着道,“潘家主母,于我有恩。
于是我发动咒术,杀了潘家所有人。”
李龛吸了口气,“按大乾律法,你该死的。”
潘安挠了挠头,憨笑一声,
“是啊,李兄,我就是怕死,这不现在来对那血髅老祖起了心思嘛……
给这畜生玩意杀了,便能将功补过了。”
李龛沉默半晌。
手里那书簿终于合上。
“老实讲,我不爱看书,我喜欢打架。”
潘安抬起头,“可李兄看着就像一个读书人。”
李龛摇头。
“读书人不好。”
“我读了太多的书,晓得很多腌臜不腌臜的道理。
可拳头不硬,本事不高,遇到歹人,和他讲道理是没有用的。
尤其……是在这个世道。”
潘安张了张嘴。
他不懂。
镇仙李家的后人,全天下除了皇亲国戚外最尊贵的存在,哪里能有什么烦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