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岁音向来是别人赠一分她还十分。
她右手横着初宁剑，左手握着冰凉凉的剑刃，眼中杀意决然。
常庚一瞧登时吓了一跳，“二姑娘，得罪天宫山对你没有好处！”
虞岁音语气和风雪一样冰凉，“这世上断没有欺负到头上还要忍气吞声的道理。”
话落，掌心捏紧剑刃轻轻一拉到尾，抹过之处的银刃瞬间染成血红色，鲜血落入雪地，宛如一朵朵盛开的红梅，美艳绝伦。
血祭剑灵，这是她娘亲教她的，还从来没用过。
空游冷哼一声，二指并拢立在鼻前，低声念咒，只见他蓝色额纹发出亮光，随着一声“开！”额间皮肉撕裂开来，待光芒散去，原本竖着的蓝纹变成了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只眼睛竖在额头中央，仿佛可以洞穿万物，深邃而又悠远，落在身上，让瞬间人不寒而栗。
见此，常庚倒吸一口凉气，当即跪下，“师叔，求您开恩！”
“滚。”三只眼睛同时看向常庚，画面不甚诡异，饶是常庚都扛不住威压在寒冷的风雪里流下一头汗。
这头原本懒散地坐在讙兽背上的金衍眯起眼睛，心中开始思量他和虞岁音谁的胜率高一些。
平日里，虞岁音有自己的傲骨，所以就算眼见着她受了伤，他也不曾主动帮忙，除非虞岁音有生命危险。
若是这次虞岁音处于弱势，他必然先杀了这三眼丑东西。
三眼灵瞳，这个空游，是云江崖，闻家，他叫闻空游。
云江崖闻家，是唯一可以开灵瞳且能灵脉世传的家族，生来天赋异禀，难怪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长老。
今日若杀了他，便是将闻家和天宫山派一并得罪了。
虞岁音犹豫了一瞬，雪峰镇还有她的师弟师妹，她不能连累了他们。
就在虞岁音打算一个符箓带着金衍他们逃跑时，只听空游冷冰冰的冲着常庚嘱咐，“边境无量城与妖为伍，虞家为首都是千古罪人，务必将此罪刑告知天下，以后若遇上自称无量城的修士，就地斩杀。”
虞岁音倏的顿住，胸口仿佛压着千斤重的铅，叫她呼吸不过来。
脑中霎时回想起几日前边境四城的幕幕惨状，长辈自爆丹田的阵阵嗡鸣入耳，仿佛要将她的头撕裂成两半。
“好孩子，我送你走。”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我没有爹娘了。”
“我们都成孤儿了。”
声声入耳，这些好似都还发生在昨天。
他们已经死了，难道连他们的身后名都护不住吗？
凭什么他几句话就将他们定为千古罪人。
凭什么！
怒意和不甘涌上心头，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杀了他！
他一个长老，必然比回宗门的那些弟子有威望，如今没有边境结界守护，妖孽入世，人心惶惶，世人定会他信七分。
虞岁音二话不说提剑横刺过去，“我让你胡说八道！”
空游要的就是激怒虞岁音，灵瞳一转，霎时将她的招式灵力看了个对穿，她的动作在他眼里慢如蜗牛。
因此，他不徐不急抬剑横挡住她的剑尖，黑色剑身泛着透亮的光芒，甚至照出了虞岁音那双杀意腾腾的双眸。
可她速度无论多快，空游总能下一瞬做出反应，这便是灵瞳的能力吗？
洞察万物，透视一切。
堪堪打了一刻钟，虞岁音被找到破绽，生挨了一脚，踢飞出去，口中咳出的鲜血如同穿线的珍珠，在空中划出一弯红弧。
空游居高临下，冷笑嘲讽，“虞家也与闻家一样是氏族大家，出了你这么个祸害，你们祖宗的棺材板怕是盖不住了。”
“叫人贻笑大方。”
虞岁音撑着剑单膝跪地，“呸”出口中血水，“当初闻家畏首畏尾不敢去边境守结界，搬去云江崖躲藏起来偏安一隅。”
“还是你祖宗跪下求我虞家去的。”
“不说别的，我祖宗的棺材板必然比你祖宗紧实，毕竟不做亏心事，腰杆挺得直，不怕人来寻仇掀棺。”
虞岁音最不怕的就是与人打架和吵架，上到氏族天骄，下到市井无赖，她都能论上一论。
“巧言令色，本座送你去与你祖宗团聚。”空游自诩清冷道骨，也被这话气得不轻。
提着黑剑就要上前，脚腿忽然一紧，低头一看，常庚正抱着他的左腿，急得像要哭出来似的，“师叔，求你开恩！”
空游皱紧眉头，一脸嫌弃，呵斥道：“起来，你师尊教你的礼仪呢？丢人！”
他这边被常庚缠着动不了，那边终于找到事情做的三十名弟子再次有眼力见的将虞岁音围着。
哪知讙兽驮着金衍冲开人群站到了她的身旁。
金衍看着虞岁音一身伤痕，幽深的眸底戾气横生，到底是有些后悔刚刚没有出手。
可现在不行了，虞岁音肯定不会杀这个常庚，若在常庚面前暴露他是妖，那才是真的将虞岁音和虞家的腰杆砍断。
只能今后再悄悄把这个三眼丑东西杀了。
他心底计划渐渐形成，面色依旧，“要走吗？”
他的声音带着冷冰冰的安抚，虞岁音抬头对上他的眼睛，他明明可以自己跑的，人族再怎么内斗，可对他这个妖才是真的会赶尽杀绝。
他就这么等着她回复，就像在枉虚城主府时，她同样等了金衍。
片刻，虞岁音收回目光，她扶着剑站起来，左手拔下头顶那支剑簪，那剑簪似有所感的，离开发丝就化作了一把蓝色长剑，银刃泛着让人胆寒的白光。
她立身雪地握着两把长剑，剑尖低垂于地，本就杂乱的头发在风雪中飞扬，轻抚在面庞，随着黏糊糊的血迹沾在殷红的唇上。
霎时艳过了她本就轮廓分明带着英气的面容，眼里藏着锐利的锋芒，“我要他死。”
闻言，金衍低低点头应了一声，扯着讙兽的毛退到后面去，等讙兽随着他的动作退开到一定距离停下时，金衍手里又多了一大撮毛发。
雪白不见一点瑕疵，讙兽敢怒不敢言。
这头常庚好不容易放下脸皮死缠烂打缠住空游，转眼一看虞岁音没有走。
顿时恨铁不成钢，“二姑娘！”
空游一脚踢开他，看着虞岁音有些诧异。
虞岁音手执双剑，双剑灵气浓郁，初宁剑被血祭出剑灵，剑身围绕着一串在火光中开得正艳的谷鸢尾，剑簪则与其相反，寒气逼人。
就连空游的灵瞳都没有看出，她是冰火双修。
“小小年纪，将冰火相克的两术控制得炉火纯青，倒是个天才。”这是空游发出的一声钦佩。
“但这不是虞家功法，你是谁？”
虞岁音掷出初宁剑，长剑划破虚空，又快又狠，“取你命的人。”
空游迅速反应原地弯腰，剑身擦过腰身堪堪躲过。
他轻蔑一笑，转头虞岁音已不在原地，笑容霎时顿住。
只听得一声，“吱呀——”
讙兽叫声掀起一片雪沙，白茫茫一片。
空游灵瞳一转，见虞岁音的初宁剑隐匿在风雪里，火光将剑身周围燃烧成片片白雾。
“在灵瞳面前班门弄斧，不自量力。”
提剑主动挑开火光冲天的初宁剑，忽然觉得腰身烫得厉害，低头一瞧，不知什么时候沾上了剑身的火。
这火强劲，竟然突破了他护体灵气，烧着腰间衣裳，燃得旺盛。
他不得不分心念诀灭火。
可初宁剑不给他这个机会，一个旋转再次袭击而来。
而一直不见踪影的虞岁音握着冰剑自头顶直落而来。
与此同时，讙兽再次运起力量，“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