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意一惊，“出什么事了？”
“娘娘，您让奴才安排人盯着李太医府，前儿半夜，李府突发大火，火势凶猛，待扑灭时，李太医已葬身火海，他的两个儿子也不知所踪。”陈进忠飞快地说道。
“京兆府勘验，得出什么结论？是意外吗？”谢知意问道。
“是的，京兆府勘验后，对外宣称是府中烛火不慎引燃帐幔，定为意外失火。”陈进忠俯首答道。
“好个意外失火！”谢知意轻叹道。
李太医是沈贵人假孕的关键人物，此时出事，很显然是被人灭口了。
依她之前的猜测，假孕一事是皇帝安排的可能性是七成，那在李太医出事后，可能性就是九成。
帝王果然手段狠辣！
再往深了想，李太医必是沈家的暗线。
用沈家的狗腿子对付沈家人，既断了沈家在太医院的眼线，又能借假孕案搅乱永福宫，让沈太后在佛堂内坐立难安，逼着她不得不动用沈家势力在宫中的其他暗线来查探。
这般借刀杀人、一石二鸟的算计，唯有萧浔才做得到。
“事不关己，可暂时观望。”谢知意放下棋谱，“但需盯紧沈家，沈家是不可能吃这么大的暗亏的。”
“秦大人也是这个意思。”陈进忠沉声道。
“既然如此，那宫外的事，就交由秦商，后宫这边，孝期将满，本就急于重拾后宫权柄，如今出了这等事，她极有可能会借机生事，强行将脏水泼给我。”谢知意分析道。
“皇后娘娘为了对付娘娘，已乱了阵脚，确有可能将脏水泼给娘娘。毕竟李太医之死与沈贵人假孕案牵连甚深，您近来在后宫声势正盛，又深得圣宠，她若要借此事搅浑水，您便是最显眼的靶子。”陈进忠补全话语时，眉头拧得更紧，语气里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奴才怕她铤而走险，联合宫外母家势力施压，或是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届时……”
“别慌，我说的是她极有可能，但她未必会做，就算她做，也没法成事。”谢知意指尖轻叩案几，目光沉静无波，语气里带着几分审慎的推断，“李太医之死牵扯甚广，此事背后的深浅，陛下心中自有丘壑。她若敢贸然将脏水泼我，先得想清楚。陛下刚训斥过她行事失度，此刻正是需谨言慎行的时候，她偏要顶风而上，借着一桩疑点重重的命案构陷他人，岂不是明着告诉陛下，她半点教训都没听进去？”
“前日陛下的敲打，本就是提醒她安分守己，莫要再急于揽权、兴风作浪。她若还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只会让陛下觉得她屡教不改、心思狭隘，连中宫该有的度量与隐忍都没有。到时候，无需我多言辩解，陛下自会厌弃她的不知进退。”
“再者，后宫之事本就该止于宫墙之内，她若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联合母家势力施压，更是自寻死路。陛下素来忌惮外戚干政，早已对世家势力多有制衡，她这一举动，无异于主动给陛下递了削权的由头，到头来只会让她与母家一同陷入被动，得不偿失。”
“她越是慌着跳出来，破绽便越多。这不是危机，反倒是送上门的机会。咱们只需沉住气，盯紧她的一举一动，将她的所作所为一一记着。陛下看得明白，谁在安分守己，谁在搬弄是非，自有公断。她想借此事拖我下水，到头来，只会让自己彻底失了陛下的信任与后宫的人心，这便是她急功近利的下场。”
陈进忠低头沉吟片刻，道：“娘娘所言在理，但奴才仍觉得需多添几分防备。皇后娘娘向来执念深重，如今已是乱了方寸，难保不会被急火冲昏头脑，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来。即便她此举注定不成，可真要在圣上面前搬弄些似是而非的言语，或是暗中使些阴私手段，虽伤不到娘娘根本，却也难免添些烦扰，甚至可能被别有用心之人借题发挥。”
他抬眸看向谢知意，神色依旧凝重：“奴才想着，不如暗中再加派些人手，一是紧盯皇后宫中的动静，她若有任何异动，哪怕是私下与宫外传信、或是召集心腹宫人密谈，都能第一时间知晓；二是留意各宫眼线，免得有人借着皇后的势头，暗中散布对娘娘不利的流言。另外，秦大人那边，也需再递个话，让他多留意皇后母家的动向，若他们真有异动，也好早做应对。”
“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娘娘运筹帷幄，心中自有定数，可奴才身为下属，总怕有半点疏漏，让娘娘平白受了委屈。多一分防备，便少一分风险，也能让奴才心里踏实些。”陈进忠语气恳切而坚定地道。
“好，你和李成福商量着，看怎么防患吧。”谢知意欣然同意他的提议，给予他全然的信任。
“奴才谢娘娘恩准！奴才这就去寻李成福合计，定当布置得周密妥当，既不打草惊蛇，又能将所有异动尽收眼底，绝不让娘娘受半分惊扰。”陈进忠行礼，退了出去。
谢知意重新拿起棋谱翻看，只见页间“险棋易破，静守为安”八字批注墨迹淋漓，恰合眼下情状。
皇后若贸然行事便是自露破绽，她只需稳坐棋局静观其变，自能守得周全。
这时，芒种轻步走了进来，“娘娘，已是酉时初三刻了，摆膳吧？”
“好，摆膳。”谢知意放下棋谱，笑着颔首道。
芒种让传膳的太监提食盒进来，将食盒中的菜肴一一取出：清炒春笋、香菇青菜、素炒豆干、凉拌荠菜、木耳烧腐竹、鲜蘑扒冬瓜，最后端上一碗罗汉斋汤。
“娘娘，膳已备好，请用膳。”芒种为谢知意摆好银筷与汤碗。
谢知意拿起银筷，先夹了一箸清炒春笋，脆嫩清甜，尽显食材本味。又尝香菇青菜，油润鲜香，咸淡适宜。
素炒豆干紧实咸鲜，越嚼越香；凉拌荠菜清冽微辛，爽口解腻。木耳烧腐竹软糯入味，鲜蘑扒冬瓜软嫩多汁，清淡不寡。
最后浅啜罗汉斋汤，汤色清亮，菌蔬鲜香交织，清润的滋味顺着喉咙漫入心底，驱散了些许因局势纷乱带来的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