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少云眼中闪过一抹狠厉,指尖重重攥紧马面裙,“就按你说的办!即刻去安排人手,务必把这两桩事的首尾都做干净了!”
她抬眼看向郑嬷嬷,语气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全然没了往日中宫的沉稳,只剩下被流言裹挟的焦躁:“递话去京兆府那边的人,要选宫外安置的暗线,扮成寻常贩夫走卒混在茶寮酒肆,只许旁敲侧击,绝不能露了宫里的痕迹。”
“至于张医女那边,先让御药房的熟人透口风,就说她近来常往长春宫走动,得了不少赏赐,再寻个‘私挪药材’的由头,把她拘去慎刑司问话。”
“慎刑司的手段,你是知道的,不怕她不松口。”余少云顿了顿,眸色又沉了几分,脑海里只盘旋着“洗刷污名、扳倒淑妃”的念头,竟完全忘了她的老对手沈太后!
“至于谷雨,本宫另有安排。她是淑妃的心腹,得找个更稳妥的由头,不能落人口实。”
郑嬷嬷听得连连点头,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娘娘英明!奴婢这就去安排,定把这事儿办得滴水不漏,保准叫淑妃有苦难言,贤妃也脱不了干系!”
“记住,手脚要干净,别让人抓到把柄。”余少云又叮嘱了一句,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她烦躁地端起茶盏,猛得喝了一大口,“崔嬷嬷病倒,周嬷嬷又不在,宫里的事本就够乱了,你要是再办砸了,仔细你的皮!”
她满心都是御膳房、御医院那些指向自己的窃窃私语,满脑子都是如何把脏水泼回淑妃身上,竟丝毫没琢磨这流言对谁更有利。
“奴婢省得!奴婢定当肝脑涂地,不负娘娘所托!”郑嬷嬷连忙磕头应下。
待郑嬷嬷退下,吟芳才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娘娘,郑嬷嬷这计策,会不会太冒险了?秦商是槐序营统领,京兆府那边未必敢随意攀扯,万一……”
“没有万一!”余少云厉声打断她的话,“本宫一定要淑妃死!”
吟芳被她的气势慑住,又见皇后眼底满是偏执,知道再劝也是徒劳,只能垂首应道:“是奴婢多虑了,娘娘自有筹谋。”
郑嬷嬷出了正殿,找来她拉拢住的心腹小太监,吩咐道:“你们两个,明儿一早,就出宫去,去京兆府外的茶寮酒肆转转,找些嘴碎的贩夫走卒,把秦商私会主事官打听证物的话头散出去,切记要做得隐蔽,别让人看出是宫里的手笔。”郑嬷嬷从袖中摸出两锭银子递过去,眼神阴鸷地道:,“下午去找御医院,跟那些啐嘴的小太监玩牌,就说这么多医女,就张医女运气最好,入了淑妃的眼。”两个小太监连忙接过银子,喏喏连声:“奴才省得,定把差事办妥当!”
打发走小太监,郑嬷嬷才整理了衣裳,往崔嬷嬷的住处去。
她知道崔嬷嬷是皇后的心腹,就算病倒了,也不能完全撇下,必须得稳住她。
郑嬷嬷进门,就见崔嬷嬷脸色惨白,被两个小宫女半扶半架着从净房出来,连站都站不稳,额上的冷汗把鬓发都濡湿了。
“哎哟,嬷嬷这是又去了净房?”郑嬷嬷连忙上前,朝左边的小宫女使了个眼色。
那宫女是她安插在崔嬷嬷身边的眼线,立刻识趣地退开,郑嬷嬷扶住了崔嬷嬷的胳膊。
“这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吃了三剂了,半点用都没有,反倒泻得更厉害。”崔嬷嬷两眼发黑,浑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干了,“再这么泻下去,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在这榻上了。”
“嬷嬷这说的是什么话,您是皇后娘娘跟前的老人,娘娘还指望着您病好了分忧呢。依奴婢看,许是方太医的药不对症,还是求娘娘,给换个太医,另开药方吧。”郑嬷嬷故作关心的提议道。
崔嬷嬷苦笑着摇头,气息微弱:“宫里规矩森严,寻常宫人病了只配请医女,我一个嬷嬷能得太医诊脉已是娘娘的恩典,莫大的福气了,哪还敢得寸进尺?只能硬扛着,盼着药效慢慢显出来。”
郑嬷嬷眼底飞快掠过一丝得意,面上却装得愈发贴心,拿帕子替她拭了拭额角的虚汗:“嬷嬷说得是,是奴婢考虑不周。您就安心歇着,宫里的事有奴婢盯着,定不会让娘娘烦心。”
崔嬷嬷因腹泻头昏脑涨,只觉得眼皮重得抬不起来,丝毫没注意,郑嬷嬷眼底那抹假意的关切下,藏着怎样的算计,还以为是真心体恤自己,便有气无力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辛苦你了……往后启元宫的事,还要多靠你帮衬,别让娘娘再添烦心事了。”
“嬷嬷,娘娘那儿,我会盯着的,您先顾着自己身子,娘娘还等着您病好了,回去当差呢。奴婢想着,还是去寻些止泻偏方,或许能管用。”郑嬷嬷说罢,她又叮嘱了崔嬷嬷身边的另一个宫女几句,才转身出了屋子。
走到院外的拐角处,先前被支开的小宫女立刻凑了上来,低声回话:“嬷嬷,按您的吩咐,那药又给崔嬷嬷的水杯里加了一点,她刚还喝了两口。”
“做得好。”郑嬷嬷瞥了一眼四周,见无人注意,才压低声音道,“记住,每日两回,分量别多也别少,既要让她好不了,也不能让她真丢了性命。留着她这条命,往后还有用。”
小宫女连忙点头应下:“奴婢省得。”
郑嬷嬷理了理衣襟,又恢复了那副沉稳模样,往正殿去了,她得赶紧回去盯着,免得吟芳那小蹄子在皇后面前嚼舌根,坏了她的好事。
她却没留意,院墙外的桂花树丛里,蹲着一个瘦小的太监。
明面上,他是这启元宫的洒扫杂役,实际是长春宫安插在启元宫的眼线。
崔嬷嬷腹泻后,长春宫那边传来话,让他查原因,为此,他在这里已蹲守了两日,今日总算有点眉目了。
郑嬷嬷和小宫女的对话,他虽没听清全部,却精准捕捉到了“加药”“拖些时日”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