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蛊】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即便遭受如此重创,他脖颈断裂处,无数猩红色,如同有生命般的肉质细丝疯狂增生。
像千万只细小的血手,死死拉扯住即将被彻底撕开的头颅与躯干,与韩子夜的撕扯之力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不仅如此,他庞大的身躯表面,骤然爆射出无数根尖锐无比的猩红丝线!
这些丝线坚硬如钢针,锋利如针,带着凄厉的破空声,从四面八方攒射向近在咫尺的韩子夜!
韩子夜撕扯的动作为之一顿,阻力骤增。
面对这全方位无死角的疯狂反扑,他竟没有丝毫闪避或格挡的意图!
那双金银漩涡般的眼眸中,是孤注一掷的杀意。
他咬紧牙关,口中溢出的鲜血染红了牙齿,全身的力量灌注双臂,奋力撕扯!
“给我——断!!!”
“噗嗤!噗嗤!噗嗤——!!!”
几乎在同一时间,密集的洞穿声响起!
无数猩红丝线狠狠地刺入了韩子夜的身体!
肩膀、胸膛、腰腹、手臂……瞬间爆开一团团凄艳的血花!
他整个人眨眼间变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刺猬”!
剧痛如同海啸般冲击着神经,但韩子夜撕扯的力量却没有半分减弱,反而在剧痛的刺激下,爆发出更凶悍的蛮劲!
“咯嘣......嘣......嘣!”
连接【蛊】脖颈的猩红组织线,开始一根根崩断!
黑血如瀑喷溅!
“啊啊啊——!!!”
【蛊】的惨叫已经不成人形,那是生命本源被强行撕裂的痛苦哀嚎。
猩红丝线更加疯狂地穿刺绞动,在韩子夜体内制造着更多的创伤。
这是一场最残酷的角力!
比拼的不再是技巧或能量,而是最纯粹的生命力和意志力,看谁先承受不住这互相毁灭的剧痛,看谁的意志先一步崩溃!
然而,韩子夜心知肚明。
【夜临】叠加【至暗时刻】带来的千倍增幅与权柄燃烧之力,并不是可以长久维持的状态!
这种巅峰战斗力.....
仅仅只能持续一分钟而已!
脑海中,一个冰冷的倒计时如同丧钟,在他意识深处回荡:
........五秒........
........四秒.....
恍惚间,韩子夜的思绪仿佛挣脱了血肉的剧痛与时间的紧迫,飘回了遥远的云湘市。
那间冬冷夏热,却能遮风挡雨的小铁皮屋,仿佛就在眼前。
阳光透过锈蚀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里似乎还飘着消毒水的味道。
那些为了一日三餐奔波,为了购买t药剂而在拳台上战斗,在底层挣扎却从未放弃希望的日日夜夜,如同褪色的胶片,一帧帧快速闪回。
脑海中的画面,与眼前生死一线的修罗场形成了荒诞而尖锐的对比。
——就这样结束了吗.......
一个平静的念头升起。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这辈子,从云湘市的泥泞中一路走来,直到这霜月长城的最前线,面对人类最恐怖的敌人……
他韩子夜,从未后退,从未认输,每一次,都拼尽了全力。
为了守护心中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为了回应那些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燃烧了自己所能燃烧的一切。
就算此刻彻底堕入黑暗,化作这修罗场的一部分,也无悔,无憾。
倒计时,无声跳动。
........三秒............
双方的搏命还在继续。
【蛊】的脖颈,始终被红色丝线死死拖拽着!
断裂一根,立马又会生出新的!
胜利的天平,似乎在向着生命力更加顽强的【蛊】一方倾斜。
韩子夜能感觉到。
对方脖颈处新生的血肉组织,虽然被不断撕裂,但似乎与远处那根血管十字架上的献祭者,有着某种阴邪的联系。
仍在微弱而持续地输送着支撑的力量。
而他自己,体内那股借来的、沸腾的金银之力,已如冲到最高点的浪潮,开始显现出不可避免的回落之势。
暗夜甲上的裂纹在扩大,周身透出的光芒出现了不稳定的闪烁。
........两秒...........
猩红丝线在他体内搅动的痛苦,几乎要淹没意识。
视野开始模糊,耳边【蛊】的惨嚎和远处战场的喧嚣都变得遥远。
“叶子.......哥..........”
一声微不可闻的、气若游丝的呼唤,轻轻触动了韩子夜即将沉沦的意识。
是南宫富贵!
韩子夜艰难地转动眼球,余光瞥见那依旧死死抱住【蛊】下肢,残破不堪的金色身影。
南宫富贵几乎已成了一团模糊的血肉,唯有那双臂膀,依旧如铁箍般紧紧锁着。
黯淡的饕餮虚影,还未彻底消散,如同风中的残烛,倔强地燃烧着最后一点火光,履行着最初的承诺——
拖住他!
兄弟.....
朋友..........
还有身后,那些或许正在看着他的、熟悉或不熟悉的目光……
“呵........”
韩子夜染血的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似笑,似叹。
——堕入黑暗?
——不.........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他所承载的,也从来不只是自己的命运。
那即将随力量消退而袭来的黑暗,此刻看来,并非是解脱,而是辜负!
……一秒……
时间,到了。
——就算是必死的局,也要拼了!
这念头如火星溅入心底,骤然燎原!
韩子夜喉间爆出一声震颤灵魂的低吼,全身每一道裂纹中迸射的金银光芒,在最后一瞬竟再度拔升。
仿佛要挣脱这具躯壳的束缚,化作纯粹的光与焰!
“给我——断开啊!!!!”
“嘣!嘣嘣嘣——!!!”
连接【蛊】脖颈的猩红组织线,在那超越极限的撕扯之力下,根根断裂!
与此同时。
远处,钉在血管十字架上的男人,脸上忽然缓缓化开一个释然的笑。
他积蓄起残存的所有气力,头颅奋力向后仰起,脖颈处青筋暴突。
身体猛然向前一倾!
“噗嗤!噗嗤!噗嗤——!”
贯穿他手腕、脚踝、后颈的粗大血管,被这动作硬生生从自己体内扯出,带出连串粘稠的血肉碎末!
束缚尽去,他整个人如同断线的木偶,四仰八叉地重重倒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埃。
男人望着头顶那片惨白的骨穹,灰败的瞳孔中,最后映出的竟不是绝望,而是一片空茫的平静。
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
旁边的林宴,一直淡漠如冰的神情终于出现了清晰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