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座悬臂的第七象限，林墨的仲裁舰“衡准号”悬停在虚空中。舷窗外，本该呈完美螺旋的NGc 2264星团，此刻像被揉皱的绸缎——三颗主序星的运行轨迹诡异地交错，连带着周围七颗行星的轨道都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偏移。
“报告舰长，引力波监测显示异常持续七十二小时。”大副艾丽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受影响最严重的K-7行星，地核温度已下降12%，冰川开始反向融化，海洋酸化速度是正常值的二十倍。”
林墨指尖拂过操作台的“序章棱镜”，这是仲裁所最新研发的法则探针，能将空间中的规则波动转化为可视光谱。镜面亮起的瞬间，无数银蓝相间的裂痕在虚空中浮现，像被重锤砸碎的镜面——这是高等法则被篡改的痕迹。
“联系最近的文明节点。”他按下全息投影键，猎户座悬臂人类联邦的观测站影像浮现，“我是仲裁者林墨，需要贵方提供近三个银河标准日的星轨观测数据。”
观测站负责人奥莱的声音带着焦虑：“林仲裁者，我们早发现了异常！但所有修正程序都失效了……就像有人在宇宙规则里撕开了道口子。”
数据传输完毕，林墨将文件导入棱镜。光谱中跳出一段重复出现的暗纹，形状酷似某种古老符文。“是‘逆序会’的标记。”身后的顾昭突然开口。这位总跟着林墨跑的特派员此刻抱着一摞古籍，“三百年前银河法庭审判的邪教组织，主张‘现有法则不公，需由智慧生命重写’，后来被封印在暗物质海沟。”
林墨的瞳孔微缩。逆序会成员擅长篡改局部法则，当年正是用这种方法制造了三颗恒星连环爆炸，导致一个河外星系文明灭绝。
“他们这次的目标不是毁灭，是‘矫正’。”顾昭翻到古籍某页，“看这段预言——‘当星环错位，法则显形，被束缚者将重获选择’。”
话音未落，衡准号的警报骤然响起。前方虚空裂开漆黑的缝隙，七艘菱形战舰驶出，船身刻满与序章棱镜中相同的符文。为首舰桥的全息影像显形，是个穿着银灰长袍的女人，眼角有星芒状刺青。
“仲裁者林墨，”她的声音带着金属回响，“你不该阻止我们。看看K-7行星的现状——他们的文明在错误法则下挣扎了十万年，我们只是给了他们提前解脱的机会。”
林墨眯起眼：“解脱？是让行星撞向恒星，还是让恒星坍缩成黑洞？”
“是让法则回归‘真实’。”女人抬手，K-7行星的影像出现在两人之间，“根据你们的法则，它该在五十万年后被红巨星吞噬。但我们计算过，以当前轨道偏移速度，它会提前二十万年坠毁——这不是自然规律，是法则的错误！”
顾昭低呼：“她在混淆‘自然演化’和‘法则约束’的概念！法则的意义是维持稳定，不是迁就某个文明的短视。”
林墨没接话。他调出因果天平，左盘放入K-7行星现有的生态轨迹，右盘放入逆序会篡改后的轨迹。秤盘剧烈震颤，银纹几乎要绷断——两种轨迹引发的连锁反应，将导致整个象限百分之三十的文明在千年内灭绝。
“你们所谓的‘矫正’，不过是制造更大的混乱。”他将天平转向女人，“仲裁所的职责，是修复裂痕，不是推波助澜。”
女人突然笑了：“你以为我们没试过沟通？三个月前，我们向仲裁所提交了‘法则合理性申诉’，结果呢？委员会用‘现有体系足够稳定’驳回了。”她的刺青亮起，“既然你们不肯改，我们就自己动手。”
菱形战舰的炮口同时亮起紫光。林墨激活衡准号的防御屏障，同时抛出七枚镇序钉——这是专门针对法则篡改的武器，钉入空间后会暂时冻结被篡改的区域。
“没用的。”女人的战舰突然散成暗物质流，“我们早已融入法则本身。”
镇序钉穿透暗物质流的瞬间，林墨的因果天平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秤盘里的星轨影像开始重组，他这才发现，逆序会篡改的并非NGc 2264的法则，而是更底层的“源脉”——连接所有平行宇宙的规则纽带。
“原来如此。”他擦去额角的汗，“你们想通过破坏源脉，让所有依赖它的法则系统崩溃，迫使更高维度的存在重新制定规则。”
女人身影出现在衡准号舰桥，银灰长袍无风自动：“你终于明白了。这个宇宙的法则太僵化，弱肉强食、生老病死都是既定程序。凭什么有些文明天生就在资源丰饶的星域？凭什么永生者必须承受记忆衰减？我们要的不是毁灭，是重启！”
顾昭举起了脉冲枪：“重启？用千亿生命的代价？”
“必要的牺牲。”女人的指尖凝聚出暗紫色能量球，“林墨，你不是总说仲裁者要中立吗？现在，站在法则这边，还是站在生命这边？”
林墨的天平突然稳定下来。他望着秤盘里重新凝聚的星轨——那是无数文明在现有法则下繁衍生息的轨迹，有新生、有灭亡，有战争、有和平，却始终保持着微妙的平衡。
“法则不是枷锁，是容器。”他举起天平，“容器坏了可以修，但不能因为里面的水洒了，就把容器砸了。”
能量球破空而来。林墨侧身闪避，同时将天平掷向女人。银纹如潮水般缠绕住她的身躯，源脉的波动在她体内剧烈震荡。
“你根本不懂！”她尖叫着，“没有我们，你们永远困在……”
话音戛然而止。女人的身体开始透明，最后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修复中的源脉。顾昭冲过来扶住踉跄的林墨：“你没事吧？她最后那下……”
“是自毁。”林墨看向舷窗外的星团，错位的星轨正缓缓归位，“她把自己绑在了法则漏洞上，漏洞修复，她也跟着消散了。”
通讯器响起奥莱的声音：“林仲裁者，K-7行星的轨道已稳定！我们观测到……恒星活动突然增强，似乎在主动调整辐射输出。”
林墨若有所思。或许源脉修复后，法则系统开始了自我修正。他望向顾昭：“通知仲裁所，逆序会的余党可能藏在源脉节点，需要彻底清查。”
顾昭点头，弯腰捡起地上半块焦黑的符文石。石头表面，一行极小的文字若隐若现：“当容器无法承载生命，重译势在必行。”
衡准号驶离异常星域时，林墨望着重新排列的星环。源脉的震动渐渐平息，但他知道，这场关于“法则是否需要重译”的争论，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