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时听的鸡皮疙瘩都快掉一地了，但是有点忍不住还想听：一点猎奇，一点不忍，一点油然的救世主情结。
说起来若是原书的架空背景基本参照古代的话，那么其实古代封建时期有关食人的记录，不光是饥荒引起的求生性，也还有习得性食人的。
相比求生性食人，比如尽孝给父母、尽忠给君王割肉，复仇类型的比如“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倒是习得性食人听起来没那么悲惨且骇人听闻。
许是观察到宁时的注意力已经被掌柜那边的动静吸引去了，宁殊晴轻飘飘地道：“姐姐不必关心，珞都附近最是鱼米之乡，不会受到中原饥荒的波及。毕竟‘珞秣熟，天下足’。至于逃荒的农民大多面黄肌瘦，若是来了，即使避不开也不会是我的对手，就更不劳姐姐你出手了，大可放心。”
该怎么说呢，是阮清仇的避世冷心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宁殊晴解读自己的举止的时候全都往最冷血的角度去思考了？
虽然明哲保身是很好，但作为书中主角，若有余裕的话，济世匡民也是很正常的——虽然有点背离了系统给的主线了倒是。
宁时犹豫着点了点头，想着该怎么忽然转性成救世主而不至过于突兀：“倒不是这个问题，我只是听着有些不忍......”
她说着有点难绷，因为她在梦里看见的阮清仇灭门之夜那血腥程度和骇人听闻的程度比这个《杀二岁女》还甚，原主完全不是什么良善之辈，大发善心......说真的有点违和，恐怕只能诉诸于......
“我仍旧会为过去的心魔所扰......愈发见不得这种惨状。”宁时强作坦然地迎着宁殊晴的犹疑的视线道。
深吸一口气，心头默念：我是阮清仇。如此，宁时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点点。
宁殊晴收敛了那抹疑惑的神色，转而变作了然，她小心地把眼底的怜惜藏起来，和宁时道：“姐姐......原本就是心善，只是被萧婉......”
她默默住了口，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旁边的慈涟姑娘眼底也流露出一丝怜惜，但她始终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饮粥。
“所以朝廷并未赈灾么？中原如此惨状，竟无一个有对策的么？”宁时还是忍不住发问。
“怎会不去赈灾？朝廷已派遣了朝中最有声名的礼部侍郎兼左春坊大学士谢禛等人去赈灾了。”
“谢禛？最有声名？”宁时追着问道。
宁殊晴轻抿了一下小米粥，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脑海中关于这位最有声名的大学士的听闻，似乎是想起什么，表情有些不快起来：“姐姐还记得那天弄伤你的那个女的吗？”
宁时歪了歪脑袋：“谢灵伊？”
“嗯，谢禛便是谢灵伊的堂姐。本朝唯一一位连中三元的当世奇才，自幼也便有神童之名。所谓‘岐嶷兆于襁褓，颖悟发于龆龄’。皇榜中了状元后便授了翰林院修撰，不多时又主修《大元会典》，会典成时又被破格提拔，如今也是朝中新秀了。”宁殊晴声音轻轻，微微蹙着眉头。
宁时听着微微错愕，这朝代还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啊？
她记不清原书设定，但她这会儿也不能直接问宁殊晴，只能旁敲侧击着问。
“以女子之身做到此等官爵，确实是当世奇才。”宁时轻轻附和。
却听宁殊晴道：“这也不算太稀奇，大元国的开国之君便是女子，只是后续太子仍是优先以男子建储，便不再有女君了。但各地的女学还是办的挺好的。”
这样的生产力水平还能有女学女官甚至女君的话，真的是光明的架空古代了——当然，抛开饥荒而言。
宁时心头默默赞许着，忽然生出一个疑问来：“说起来，你为何对朝中的事情如此了解？我们江湖人士，本无干政治吧。”
宁殊晴叹了口气，声音轻轻，但语含坚决之意：“姐姐的安危我素来关心。先前天山剑宗多方寻找你的消息，我怎能不留意？谢禛在朝堂上青云直上，这天山剑宗的势力不也随云直上了么？所以那时我便没有杀谢灵伊。”
话一出口，自知失言，宁殊晴略带紧张地瞟了一眼慈涟姑娘，却见对方神色如常地看着自己二人，微笑道：“宁公子和宁姑娘感情真好，令奴属实有些羡慕。”
“嗯。那是自然。”宁殊晴点头，唇角微微带了点笑意：“我和姐姐互相扶持生活已有九年，情谊自然深重。”
宁时也点点头，忽然脑内闪回昨天夜里被某人啃了一口脖子，瞬时耳根微微红了。
一个两个的都酷爱啃脖子，人物原型莫非是吸血鬼吗？
“奴虽然身处风尘，但是远在大京的朝中大员的事情亦有所耳闻。奴依稀记得谢大人似乎还负责教习宫里的天潢贵胄，便是当朝的长公主殿下。此外谢家除了谢禛之外，也有许多风流人物，谢祁、谢礽、谢灵修......在后宫中又有谢贵妃深受皇恩，无愧于金陵第一世家之名。”慈涟姑娘轻声补充了一些她的见闻，沉静如水的眸子也是安静地看着宁时。
嚯，谢大人这前途无量啊。
心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吐槽了两句，抬眼望着宁殊晴，却见宁殊晴也眼眸含笑，颇是温柔地看着自己笑，宁时心头对昨晚的事情还有些介怀，微妙地错开了宁殊晴的眼神。
却没捕捉到她错开视线后，宁殊晴那一瞬的失落情绪。
“那金陵谢家还真是招惹不得。说起来，那谢禛是如何赈灾的？”宁时轻轻咳嗽了一声，轻声询问着宁殊晴关于这个谢禛的细节。
她不能不在意连中三元的天下奇才、年纪轻轻就官运亨通的谢大人。她仔细搜肚刮肠，哦不，仔细想了想好像自己脑海中确实有点印象。
谨严通达、光风霁月。
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只能记起寥寥几个形容词，不过按作者的尿性估计有概率是白切黑吧。
虽然书上的谢大人摸不到，只能凭空想象，但是她穿书了呀！
她这几天的心态是越发好了起来，反正原书中的好女子有一个算一个都和阮清仇纠缠颇深，合着她穿书过来是专门和漂亮姐姐妹妹们相处了——虽然阮清仇除了那位倾城绝世的世仇楚姑娘外的女子看都不看一眼——但话又说回来，她又不是阮清仇，这几位阮清仇视之以平常心态的女子，宁时相处起来还意外地喜欢。
毕竟每位女主无论戏份多少，相貌都还是相当赏心悦目的。
宁时只是对待美人有点保守不自然，并不是不喜欢天下的美人。
“谢禛就做她的分内之事，无非是调发粮食，募集民间钱物赈济灾民云云。不过她做了一些不同于旧时官吏赈灾所做之事，她似乎在三晋大兴土木，翻修建筑，发工钱给灾民，称之为以工代赈。”
以工代赈，好熟悉的词汇。
宁时记起这其实是个在历史上非常成熟的赈灾手法，大概在宋代时渐渐形成制度化的以工代赈模式。说起来也无非是给灾民提供劳动机会，一方面工钱给了灾民生活保障，一方面也能避免单纯“施舍”带来的依赖心理。其次，兴修基建这类还有助于灾区的长远发展。最后，灾后的逃荒的农民可能会导致社会不稳定，以工代赈提供了工作，可以减缓社会问题。
虽然早在之前也有相似的措施，但是并非制度化。这个谢禛想必是原书中是个治世能臣呢，可惜由于系统的原因，她记不太清了。
“那谢禛的这个法子成效如何？”宁时挑了挑眉，接着问道。
“听说以工代赈这个法子成效很好，多半此次谢禛回去官职还可以再破格提升。”宁殊晴的声音透露着些许疲惫：“谢家就在金陵，说起来既然和谢灵伊有过节，天山剑宗又在追查......本不该来金陵。”
“但是姐姐放走了谢灵伊，又是她误会在先，她自然和你不再有什么过节了，而且她既然不认为你是......那么其实越危险的去处有时更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