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佑揉小孩头的手没停，随口答道：“说媒不都以结婚为底儿吗？我这岁数还够不上法定婚龄呢，晚个几年也不打紧。”
这话到了宋老的耳中自动翻译成“没对象，没婚约”，没感情纠纷倒是不错，可咋瞧着像不开窍呢？
“您对成家的念想倒是敞亮。”他继续问：“先处对象又不犯法，等够龄了直接办事儿，这不省得现抓瞎？”
李天佑虽觉得宋老今天话有点多，但他还是笑着回答：“您这话在理儿，踅摸着合适的主儿咱指定先处着。”
宋老那火暴性子上来，恨不得冲过去薅住人肩膀晃悠，大喊：还踅摸个啥呦，咱孙女不就是最合适的主儿嘛？可眼瞅着李天佑脚边站着的一两个小孩，他到底还是把话头咽回了肚子里。
这几回合唠下来，他算是瞧明白了，小李同志画功没得说，待人接物也透着机灵劲儿，偏生在感情上还是个没开窍的生瓜蛋子。要给这号人说亲牵线，就得直来直去。
不过此刻还急不得，等他回去再探探孙女的口风，可别跟他家老二一样，净想着瞎点鸳鸯谱。
意识到这点后，宋老在接下来的唠嗑里也收了几分急躁，不再逮着婚恋难题问个不停，老少俩人仿佛又回到半月前说说笑笑的轻松光景。
等到宋向暖再次出现的时候，正好是吃午饭的时间。
宋老大手一挥，国营饭店走起！
李天佑没推辞，不过今天的运气显然比上次要差，不仅服务员没有啥特殊关照，就连寻常的炒菜也都卖断了货，三人无奈，各要了一份经济饭对付。
也不知宋老是不是话说多了，这会儿正捧着水杯喝个不停，眼瞅着就要冷场，李天佑只好主动撑起话头：“宋同志，咱也没少在北x公园遛弯儿，您给说道说道，这里头有啥能入药的草儿呗？”
宋老偷摸着撇了撇嘴，这不挺会瞧眼色，照顾人情绪嘛，咋就看不出他孙女的心思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独处后，宋向暖又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她如数家珍地讲起来：“北x公园里的草药可不少，沿湖步道边那树上挂着的紫黑色果实，就是咱们常说的冬青子，学名女贞子，它晒干了泡水喝，最能滋肝补肾，还能明眼...”
李天佑边听边点头，对方说起草药时，眼里那股亮闪闪的光芒可真是耀眼得很，他不自觉地被这份真挚的热爱所感染，嘴角微勾。
既有学药的天分，又打心眼里热爱这一行，再加上有袁教授这么厉害的老师带着，他绝对相信这人以后肯定能在药学领域有所建树的。
宋向暖微微一愣，随即唇边带出笑意：“您这话我可搁心里了，从今儿起指定铆足了劲儿学，保准不叫您失望！”
闻言，李天佑这才反应过来，敢情他刚才把心里想的话全念叨出声了，不过能凭这话激励出个药学大家，倒也值当。
他伸出小拇指，就要跟对方拉钩约定：“咱可说好了啊，等您成了药学界的大拿，往后我送去的药品检验，您可得先给我盯着办呐！”
宋向暖盯着他的手没说话，方才压下去的红霞再次冲上脸颊。
见她突然红了脸，觉察不对劲的李天佑刚想把手收回，却不料小拇指就被人勾住。
宋老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得嘞，我跟您拉钩儿，变了是小狗儿啊！”难不成他看走眼了，这人不是根死木头，而是个情场里的老油条？
说着，还使劲晃了晃两人勾着的小拇指。
伪油条真木头的李天佑不敢吭声，硬扛下来自宋老的物理攻击，跟宋向暖聊得太投缘，竟忘了眼下是六十年代。
这要真跟人家拉上了钩，说难听点，那都叫调戏了。
有了这桩尴尬事儿，接下来吃饭的时候，三人都默契地闭紧了嘴，深刻践行了“食不言”的这句老话。
吃过饭，宋向暖再次提出请辞：“爷！今儿向阳回院儿里了，我得先回军区大院去，就不跟您去北x公园！”
宋老听她这么一说，赶紧捏着手指算了下日子：“呦，可不是嘛！这眼瞅着就一个月了，我跟你一块儿回去，瞧瞧那小皮猴儿让他舅舅治成啥样儿喽”
正愁着没法子缓解尴尬的李天佑赶忙说道：“得嘞，反正也没多远，我送您二位去车站搭车去！”
有宋向暖在，宋老这回也没再嘴硬说什么要走过去的话，只点头应了。
好不容易把人送上了公交车，李天佑这才松了口气，想到分别前宋向暖的那句“谢谢”，他喃喃自语：“都跟我道谢了，估摸着她没把刚才那茬儿往心里去吧，可别因此耽误了往后组里药品检测的活儿啊。”
...
军区大院。
宋家爷孙还没走进小红楼呢，家住小白楼的王保国就来装起了偶遇：“宋大爷，向暖，您爷俩这是回来看向阳的吧？我刚还瞅见他在广场那儿看电影呢！”
宋老还在为杨豪的事儿窝着火，讽刺道：“要说还得数干通讯的耳朵尖！咱爷儿俩这脚底板儿刚蹭进院门，您这位大忙人就踩着点儿现身。”
被当面嘲讽的王保国面不改色，甚至还陪笑着纠正：“您老记差了，我是宣传部的，可不是通讯兵部的呐。”
宋老一噎，他还没见过这么没脸没皮的后生，也难怪能跟杨豪那混不吝地凑一堆儿。
趁他愣神的间隙，王保国瞧向宋向暖，眼神温柔：“向暖，我早跟你说过学医辛苦，眼巴前儿才学了一年，换个轻松点的专业...”
“王同志，这儿是公共场合，直呼名字不合规矩，请按组织原则称呼我为宋同志。”
宋向暖语气清冷，不客气地打断他：“还有，学医是我打小儿的念想，家里人也都支棱着我呢，您一个外人，犯不着在这儿念叨个没完吧？”
王保国也看出了她的不满，宠溺地笑笑：“行行行，我不提这茬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