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乎是凭着本能,将手中那面厚实的圆木盾牌,死命往身前一挡!
“笃——!”
一声令人心头发颤的闷响! 那支力道惊人的狼牙箭,竟如同烧红的铁钉扎进牛油!
硬生生将那足有半乍厚的硬木盾牌,射了个对穿!闪着寒光的锋利箭头,赫然从盾牌内侧透了出来!
又将胸前的护心镜钉了个凹陷。
“嘶——!”
李晓明倒吸一口凉气,怪叫一声,哪里还敢在原地停留?
也顾不上什么大将风度了,猛地一拨马头,那马儿也感受到主人的惊惧,撒开四蹄,玩命地朝着自家军阵方向奔逃!
恰好此时,那些被马车“忽悠”过来的晋人流民,和段氏鲜卑骑兵,也正乱哄哄地朝着羯人军阵的方向奔涌。
李晓明正好一头扎进这人潮马流之中,被裹挟着往回逃窜。
远处高坡上,石勒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当他看到如同潮水般,涌向己方军阵的晋人流民和鲜卑骑兵时,实是喜不自胜!
他猛地一拍大腿,震得甲叶哗啦作响,哈哈大笑道:“好!好一个攻心之计!
陈卿果然妙算!不费吹灰之力,便收降敌众数千!此乃天助我也!”
狂喜之下,石勒杀心顿起!
他眼中凶光一闪,猛地一挥手臂,声如炸雷般下令:“那孟晖、宇文浩二贼军心已散,溃不成军!正是破敌良机!
石邃!夔安!尔等还愣着作甚?速速率军出击!给孤将这些残兵败将,彻底剿灭!一个不留!”
“末将得令!”
石邃早就按捺不住,闻言精神大振!
手中长枪猛地向前一挥,厉声吼道:“儿郎们!随我杀——!”
一马当先,率领麾下七千如狼似虎的羯人精骑,如同决堤的黑色洪流,直扑向孟晖那已然混乱不堪的流民军残阵!
“杀啊——!”
夔安更是兴奋得满脸肥肉都在抖动!
他嗷嗷怪叫着,挥舞着手中那根足有碗口粗、锈迹斑斑还带着狰狞矛头的狼牙棒,催动坐下战马,
如同一座移动的肉山,率领着身后一万杀气腾腾的羯骑,朝着宇文浩那惊魂未定的残部席卷而去!
一万五千名养精蓄锐、装备精良的羯人轻骑,如同两柄烧红的尖刀,刻意避开了慕容翰那支令人生畏的甲骑铠马,
一左一右,狠狠地捅进了宇文浩和孟晖那早已支离破碎、人心惶惶的“软柿子”阵中!
宇文浩和孟晖的部下,本就因部下临阵倒戈而士气崩盘,逃散近半,剩下的人也是三心二意,惊惶失措,哪里还有半分战意?
此刻被这两股生力军,如同砍瓜切菜般一阵大杀,顿时哭爹喊娘,抱头鼠窜!
孟晖的流民军多是步兵,在羯骑的铁蹄长枪下,如同被收割的麦子般成片倒下!
宇文浩的杂胡骑兵也好不到哪去,被夔安部冲得七零八落,各自为战,溃乱不堪!
整个战场右翼,瞬间成了修罗屠宰场!
慕容翰眼见自己左右两翼的友军,如同雪崩般瓦解,尤其是孟晖那支主要由晋人组成的部队,
在石邃骑兵的冲击下毫无还手之力,眼看就要被屠戮殆尽!
他虽恼恨孟晖宇文浩的无能,却也深知唇亡齿寒的道理!
“石邃小儿!休得猖狂!慕容翰来也——!”
他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猛地调转马头,手中大槊向前一指!
身后那近五千如同钢铁堡垒般的甲骑铠马,轰然启动!
沉重的马蹄踏在地上,发出沉闷如雷的巨响,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抖!
这支钢铁洪流,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径直朝着石邃那七千轻骑的侧翼猛冲过去,欲要救援危在旦夕的孟晖部!
石邃虽勇猛,颇有乃父石虎之风,但面对慕容翰这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也不敢有丝毫大意!他立刻分兵应对:
“放箭!射马腿!射马眼!”石邃厉声下令!
七千羯骑立刻分成数队,如同灵巧的游鱼,一边策马与慕容翰的重骑保持距离,一边将手中的箭矢如同飞蝗般射向对方!
目标直指那些披甲战马相对脆弱的腿部关节和马眼!
意图迟滞其冲锋!
然而,慕容翰的甲骑铠马防护实在太过严密!
马匹除了四蹄和眼睛,全身都裹在厚厚的铁甲之中!
箭矢射在上面,叮当作响,火星四溅,大多被弹开,效果甚微!
“轰隆——!”
避无可避!两支骑兵狠狠地对撞在了一起!如同两股汹涌的铁流迎头相撞!
石邃的轻骑虽然灵活,但在绝对的力量和防护面前,劣势尽显!
羯人骑兵的长枪捅刺在对方厚重的铁甲上,往往只能留下一道白痕!
而慕容翰重骑手中那沉重的马槊,每一次挥舞冲刺,都带着开碑裂石般的恐怖力量!
被刺中的羯骑,纷纷惨叫着跌落马下!
一时间,人喊马嘶,兵刃交击声、骨骼碎裂声、惨叫声响彻云霄!
石邃部虽然勇悍,但在慕容翰重骑的碾压式冲击下,阵型被冲得摇摇欲坠,伤亡惨重!
战场上血肉横飞,残肢断臂随处可见,惨烈无比!
与此同时,蓟城方向,城下的慕容昭和慕容仁,见慕容翰部已然与敌接战,甚至陷入了苦斗,哪里还按捺得住?
“擂鼓!进军!救援慕容翰!”慕容昭马槊扬起,厉声喝道!
咚咚咚——!震天的战鼓声如同闷雷般响起!
三万慕容氏的精锐轻骑,如同开闸的洪水,从斜刺里猛然杀出!
刀枪如林,旌旗蔽日,带着滔天的杀气,欲要冲破阻隔,直扑慕容翰所在的战场!
“想救援慕容翰?先得过你两位爷爷的这关!”
孔苌、王阳二将早已等候多时!
见慕容军出动,立刻率领麾下三万精骑,如同两股狂风,猛地横卷了过去,死死地拦在了慕容昭、慕容仁大军的前方!
“杀——!”
“杀——!”
双方数万骑兵,在广阔的平原上轰然对撞!
刹那间,人仰马翻!刀光枪影!箭矢横飞!战马嘶鸣!士兵怒吼!
一场规模空前的激烈混战瞬间爆发!
三万对三万,双方皆是精锐,一时间杀得难解难分,血肉横飞,战况陷入胶着!
喊杀之声,直冲云霄,震得大地都在颤抖!
石勒立马于高坡之上,俯瞰着整个混乱的战场,眉头却越拧越紧,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
他指着西北方向那杀得昏天黑地、势均力敌的战场,语气中已带上了浓浓的不满和怀疑,侧头质问身旁脸色发白的刘征:
“刘常侍!你先前可不是这么跟孤说的!
你拍着胸脯保证,已成功离间了那慕容皝和慕容翰!
可眼下呢?你睁大眼睛看看!慕容皝的两个亲兄弟,慕容昭和慕容仁,正拼了老命要去救援那慕容翰!
这阵势,哪里有一丝一毫离心背德的迹象?这……这究竟作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