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口说话的，依旧是那众人之中唯一一个女修。
她不顾另外五人给她使的眼色，直接上前一步，从垂在胸前的紫色耳挂里掏出了——
一根针。
这针看起来平平无奇，除了细如毫毛且通体银白之外，再无一丝可以描述之语，比如，如悟道茶一般的异香，再比如，如馥郁百炼壶一般的威压之势。
可就是这么一根针，却让所有人心中惊疑。
不是因为他们识得这针，实在是因为那女修的表现，一个四劫散仙，竟在掏出这枚银针后，手腕轻颤，明明她是在用灵力拖着这根轻如浮毛的针，可她的样子，却像是不堪重负。
而让江鹿聆惊疑不定的，是来自她分身的视角。
在江鹿聆听从江珩的示意，上前和众人交涉之时，江鹿聆二号便一直都陪在陆溪月的身边。
是矣，在这根银针被拿出的时候，她清楚的从分身的手上感觉到了陆溪月骤然紧缩的指尖。
这让她不得不怀疑，她的亲亲娘亲，怕是认识这针的。
而当江鹿聆的视线横移，落在江珩的脸上，她也彻底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不仅是娘亲，就连她爹都变了情绪。
虽说明面上看不出来，但这可是她亲爹！就算再细微，她也一眼就能发现。
只是这么说来......
江鹿聆眸色转换，下一刻，她垂眸拱手：“如此贵重的谢礼，晚辈本该相拒，可，前辈所赠，又确乃晚辈心仪许久之物，晚辈实在不忍拒绝，只能忝为受之。”
说着，她话音一转：“所以——”
“前辈，想要什么呢？”
江鹿聆的眼皮轻轻抬起，那双菱角柔和的杏眸里，是不假辞色的锐利。
这一幕，倒是八位大能都未曾想到的。
九极咽了下口水，下意识用手肘戳了下站在身侧的曲海棠，“诶哟我去！这小丫头，真不愧是江大变态的亲闺女，这才多大点啊！就看破因果了？这心思，这魄力，活脱脱就是下一个小变态啊！”
本来曲海棠还饶有兴致的看着江鹿聆，如今听了这话，他那双会勾人的眸子转眼就投向了九极。
“傻大个，你莫不是觉得，逐戮无法听到你的传音？”
“......”
九极：嘎嘣一下就死这了。
九极被吓得不敢去看江珩，可其实，江珩连瞅都没瞅他。
他此时正和陆溪月一样，满脸欣慰的看着江鹿聆的背影。
没办法，自家孩子这么优秀，又怎能不欣慰呢？
“既然是我的宝贝女儿想要，那我这做父亲的，自然要想法办法将其拿到手。”江珩幽幽开口，平和的语气之下，是如海浪一般的威仪，“所以——”
“碧落仙子，想要什么呢？”
一模一样的问题，只是称谓不同，问这句话的人也不同。
江珩就站在江鹿聆的斜后方，瞧着那手托银针的路落玉。
明明江鹿聆长得更像陆溪月，可从路落玉的视角看过去，只觉得这两人像的不能再像了，明明那双眉眼完全不一样，一个圆润，一个细长，可那挑起的眉尾，抬起的弧度，却是如出一辙。
哪怕江鹿聆的气势远不如江珩，可作为一个元婴期，她却是远远的超过了她本该有的水准。
该说，真不愧是主家的血脉么？
也许......
路落玉眼中闪过一瞬间的恍惚，下一刻，她长呼一口气：“逐戮剑尊哪里的话，这是救命之恩的感谢，哪还能有什么要求呢？当然，如果灵露小友实在觉得过意不去——”
“还请灵露小友看在素仙针的面上，接受路家的追随。”
“灵血在上，天地为契。”
路落玉深深的弯下腰，正对着江鹿聆。
这一幕，再次震惊了所有人。
就算是江珩，都没能想到，整件事情会朝着这个方向发展。
对于路落玉所求之事，江珩其实有所猜想，毕竟自八年前发现天衍门异样，他就在调查这跟着天枢、程昱一起失踪的八个人，这其中包括他们的生平，也包括他们的家族、宗门。
是矣，他对碧落仙子路落玉如今的处境十分清楚。
身为即将面临第六劫的五劫散仙，路落玉能成功渡过雷劫的把握，十不存一，而当她陨落，那身为一等势力的望夜城路家，便只剩下一个合体期的家主撑着。
到那时，掌握大笔资源的路家必定会被群起而攻之。
哪怕路家主动退让，也只有死路一条。
毕竟，五劫散仙留下的东西，没有人不想得到。
即便路家从崛起到今日也不过短短两千年，即便其中大部分的路家子弟都是金丹期、元婴期，即便以路家的底蕴，连做一个三流势力都只能是勉勉强强。
但一个路落玉，便足够吸引人。
所以，路落玉这次所图，也必定是为了家族的生路。
而这，也是她拿出素仙针的原因。
观她态度，她应该十分清楚素仙针的由来，也很清楚素仙针对陆溪月来说意味着什么，若是没有刚刚江鹿聆的那番说辞，只怕她眼下提出来的要求，便是让江珩帮她渡过第六次雷劫。
毕竟，这素仙针摆在这，江珩不可能不要。
可偏偏，她低估了江鹿聆。
哪怕路落玉已经十分克制，在场之人，除了大乘期及大乘期以上的修士，没有人能看出她颤抖的手腕，不稳的身体，可偏偏，还是让江鹿聆从旁枝末节处发现了端倪。
而江鹿聆之后的做法，更是彻底断了她的妄念。
江鹿聆并没有拒绝，也没有擅自动手去取。
她直言收下，全了这份因果，然后又主动提出，要拿东西去和她交换。
自此，因果形成了一个完美的圆环。
对于修士来说，因果之事是很玄妙的存在，是让人心生忌惮却又不得不遵从的存在，江鹿聆救了她，这是因，她主动报恩，这是果。
如果江鹿聆不接，那这果便不是果。
在因果尚未完全成型的情况下，为了江鹿聆的未来，江珩也断不敢杀她，如此一来，她手里的素仙针便成了要挟的利器，以这素仙针的珍贵，她完全可以朝江珩狮子大开口。
而若江鹿聆接了，则更是合她的意。
虽然如此一来，因果完全成型，成了一个闭环，她不再欠江鹿聆什么，但当果大于因，那便会形成新的因果。
以江鹿聆的救命之恩，可完全承担不起一件仙器的价值。
所以，只要江鹿聆接下素仙针，江鹿聆便有欠于她，需要偿还接受仙器所种下的因，贪婪之因，这般因果，以江鹿聆的能力自然是还不起的，所以，只能是江珩来还。
到那时，她便是债主，她的要求，自然更容易达到。
可这种闭环——
有一种意外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