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浮白说等他回来，可是顾唐等回来的却是他的棺椁。
她连抱着他的牌位走在前面流泪的权利都没有。
大雪纷飞落在身上，她却感觉不到冷。
顾唐一个人走在御国都城风雪交加的街口。
恍惚间行人走过，她一回头好像看见了江浮白撑着伞小心翼翼跟在她的身后。
他想替她撑伞遮雪，雪还是落在了她的胸口。
他触摸不到她，她最终没了他。
不枉东风吹西客，唯有归来梦里时。
裴故本来是跟她一块来的，但顾唐动作太快，他追赶不上。
他抵达御国都城时，已是半夜。
刚准备去寻那妮子，顾唐却不知道从哪蹦出来的突然出现在他身后差点把人吓个半死。
裴故气不打一处来，想骂她几句又见她双眼无神地看着自己也不吱声。
他咬着唇将人抱进怀里。
周遭只有下雪的声音。
“跑这么快，可见到他了？”
“嗯。”
裴故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脑，抬眸望夜雪，“要不要哭一会儿……”
原本以为会等来姑娘家家的凝噎，却没想到等来的是她镇静异常的低语，“哥，跟我来。”
她转身就走，裴故思索间下意识就跟了上去。
他们很快来到一处御国境内的密林，此地只有厚重的银雪覆盖其中。
走路不敢太重，窸窸窣窣的声音伴随着他们摸索的身影。
大概在其中走了半个多时辰。
“就是这里。”顾唐藏在树后，说话时极为小心。
裴故见此意识到此事的严重性，藏匿于黑夜再放眼望去。
只见是个烛火通明的巨大山洞，洞口外面还有重兵把守。
兄妹俩对视一眼，裴故问，“你是怎么发现这里的？”
“……”这是她今日白天远远望着江浮白的棺木下葬时，在林子里偶然瞥见有人在林子里一闪而过。
顾唐道，“江浮白下葬时，我瞧见了有人往这边来。”
裴故觉得奇怪，到底什么人能引得自家妹妹不惜放弃与自己心上人的最后一面也要跟着，便问了一句，“是什么人？”
“御国的御前老太监。”
“什么？”裴故蹲下来，思索片刻，“这山洞看着至少要过去三四百年才可能自然形成，而这石壁看起来相对光滑，定然是托人打磨过山洞外侧。”
顾唐侧眸，“近两百年来山洞开采死于意外的人数，远远超过世间正常生老病死加上各种灾难意外的人数。”
“？”
“哥，我查过，大部分采矿工人都来过青州。”
裴故不理解，“可他们这般费心费力地打造一个这么大的山洞作甚？”
“进去探探不就知道了。”
见她鲁莽行事，裴故及时拉住她，“等等，我们去找些帮手再——”
“你们想去找谁啊？”
话音未落，一道嘶哑怪异的声音从他们背后响进耳膜。
在这死寂一般的黑夜里，吓得二人瞬间冷汗直冒。
耳边传来的每一个细微声响都显得格外的毛骨悚然。
风吹动林叶的沙沙声，夜雪在树干上成团后而落下来的覆压声。
黑衣人几乎没有一点脚步声的缓缓靠近。
顾唐和裴故同时嗅到了空气中混杂的血腥味，带了点尸体腐烂后的腥臭。
来人离得越近，他们越能闻到这般令人作呕的刺鼻气息。
顾唐心中的警觉瞬间攀升至顶点，在昏暗的月光下与兄长视线交流一刹。
长年累月的默契让他们不用言说也能明白对方眼中所传达的意思。
黑衣人见他们居然能这般沉得住气不免心生澎湃，瞪着一双能引起恐慌的血眸以极快的速度朝他们撕咬过去。
裴故早就在此等着他，猛地一转身从腰身上抽出两把匕首一前一后地扔出去。
黑衣人侧身闪躲。
而顾唐趁他闪躲的空隙放出她随身必备的烟雾弹，在烟雾缭绕之前二人头也不回转身就跑。
山洞外的士兵注意到这边的响动，急忙追过来查看是什么情况。
却只看到了一个眼神近乎癫狂的黑衣人在咧着嘴笑，似乎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笑得人背脊一阵发凉。
“大人，需要我们去追吗？”士兵认出了此人。
他阴森森地笑着，以一种极为诡异的姿态歪了歪脑袋，“不用，本座要亲自去追。”
月下黑林，脚步匆匆，寒风刮过他们脸颊，是兄妹二人拼命逃亡的声音。
他们不敢停下来。
刚刚那人显然是个邪修，会些术法，而他们兄妹只是会些拳脚功夫的平头老百姓。
自然不能硬碰硬。
黑夜似乎隐藏着无法名状的危险，随时可能将他们吞噬。
可当他们再次踏入一片黑林时，顾唐喊停了兄长。
“哥，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对劲。”
裴故暗骂一声，“遭了。”
此地他们已经路过了一次，他们一直在往来时的方向跑，不可能会迷路。
所以，他们被人狩猎了。
二人背靠背高度警惕地望向周遭。
那高耸入云的树好似在他们受惊的眼神下开始剧烈挣扎，活像恶鬼在索命。
“哥。”
“别怕。”
等了半晌都没人出现，突然林中闪过一道身影。
兄妹二人此时虽不敢轻易追上去，但眼下也只能选择放手一搏。
他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然而他们追上去看到了一个让他们永生难忘的惊悚画面。
白日刚下葬的棺木被毁，那人蹲在坟前，咯吱咯吱地吃着什么。
半晌，一只手轻覆上来遮住顾唐泪流满面却浑然不知的腥红眉眼。
顾唐胸口剧烈起伏着，呼吸粗重，似乎每一次压抑的呼吸都让她忍不住浑身战栗。
裴故声音微颤。
“唐唐，不要看。”
身后有人悄悄靠近，蓦地在他们耳边落下一句恶魔般的低语。
“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