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尔耕?”
孟忠十分努力回忆了一番,才想起曾经有过这么一个人。
略微整理了一下脑中的信息,斟酌着向对面安坐龙椅的洪福帝汇报道:
“前兵部尚书田乐之子,田尚书曾平定青酋之乱,乃是知兵之人,因功恩荫了其子一个东城所百户虚衔。
这个田尔耕,老奴有些印象,他不满足虚衔,但又不好读书,便主动请缨去做了暗谍,想要立功升迁。
奴才当时本只是代掌东城所,只当他是纨绔好玩,便允了他一个便宜行事的差事,就没再关注。
后来,奴才不知他如何与东城所联系的,这事恐怕只有清白房中人知道,他们有着天下所有暗谍的联络方式和名谱。”
洪福帝点了点头,算是印证了赵起元的话,也佐证了田尔耕的汇报不虚。
只不过望着眼前头发花白,明显比往昔显老的孟忠,他胖脸上浮现出愁容,悠悠一叹:
“孟大伴,朕再问你最后一次,当初为何要帮欣月见我皇兄?”
“为了陛下。”孟忠似乎早预料到洪福帝会问这个问题,依旧回答的和半年前一模一样。
“为了朕?”洪福帝忍不住胸口起伏剧烈,半年前第一次得到这个答案时,小胖气的掀翻了龙案,如今经过半年多的政务磨炼,显然养气功夫比当初高了不止一个台阶,这次他忍了又忍没再掀桌子,而是努力深吸了几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咬牙道,“好,这次朕便耐心听听你到底是怎么为了朕?”
孟忠望着眼里有着恨不得杀了他的怒火依旧能强忍下的洪福帝,欣慰一笑:
“陛下长大了。”
洪福帝不耐烦地猛地一挥袍袖,压低着声音仿若恶虎低吼,问道:
“别扯没用的,说,到底是为了什么?要在最后关头反朕?”
孟忠再叩首,斩钉截铁地道:
“奴才没反陛下,奴才是在帮陛下清理朝堂。”
“清理朝堂?”首次听到这种说法的洪福帝,胖脸上立时显出困惑。
孟忠没让洪福帝困惑多久,反问一句:
“陛下觉得唐辰此人如何?”
洪福帝脸色阴沉,双眸冷森森的,对于老太监突兀提到唐辰,并没有接茬,只等他继续说下去。
见洪福帝没回他的话,孟忠叹了一声,继续言道:
“元日那天,唐辰一口气写下十多首诗卖于陛下,事后,又通过陛下之手将一份买地圈钱奏折交由先帝手中。
先帝为此请动多位内阁大臣与重臣商议,最后得出法可行,于国库有力,但朝野阻力太大,先帝也不好推行,只能将此策束之高阁。”
“这些事朕知道。”洪福帝不耐烦地打断道,“这跟你暗中挑唆欣月与朕为敌有什么关系?又跟唐辰什么关系?”
孟忠深吸了一口气,道:“奴才要说的是束之高阁后,先帝对唐辰的评价。”
“父皇对唐辰的评价?”洪福帝胖脸上带了几分郑重。
“机敏有余,心思不定,其心中无君父之念,行事素无顾忌,可为利刃,不可做盾。
故可教朕之后人谨记,若用此子,当如役使刀剑,握其把柄巧甩锋刃,杀敌之后即可毁去,否则此子将来定会惑乱我大郑天下。”
孟忠像是回忆,又像是传递先帝口谕给洪福帝。
果然在听到这话后,满脸戾气,身子绷紧的洪福帝,忽地松了下来。
不等洪福帝发问,孟忠又接着道:
“陛下骤然得位,朝野动荡,面服心不服者甚多。
与其让他们在背后为陛下使绊子,不如用法子将他们都挑出来。
小公主在见前太子之前,已经对先帝之死心存疑虑,多次追问奴才是否有唐辰参与谋害先帝之事。
奴才知欣月殿下心事重,一旦起疑便不会被三言两语打发的。
便索性将计就计,暗中挑唆了她去见前太子,让他们二人联手去挑动那些心中支持前太子的人,一起跳出来,好让陛下一网打尽。
奴才知道,这么做无异于玩火,所以奴才又暗中布置了几条线,将所有事情引诱到唐辰身上。
唐辰此人贪生怕死,虽整日嚷嚷要诛九族,不过是为了活命自保耍的心机手段。
事情牵扯到他身上,必然会令他奋起反击,甚至会做出许多出格之事。
事实正如奴才推测的那样,他从京城一路杀到江南,又从江南杀回京城。
为陛下荡平前路,此,正是成为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
当他将朝野中所有反对者彻底清除后,陛下再下场收拾残局也不迟。
到那时只要杀了唐辰,平息官民愤怒,陛下必将成为古之圣君。”
他一口气说完缘由,伏地大拜,“奴才未请旨而擅动心思,恼了陛下,还请陛下降罪。”
洪福帝没接他的话,而是思忖了足足一盏茶的时间,才悠悠开口问了一句:
“你就不怕,这把刀太锋利,伤了朕?”
……
“腰佩绣春刀,
直为斩楼兰。”
披挂好御赐的绣春刀,唐辰转眼从财迷小郎君又重新变作风流倜傥风度潇洒的唐驸马。
“走,咱们赈灾去。”
说着,大手一挥,招呼着顾凯和李荣等人,准备出城赈灾。
李荣苦笑:“大人,现在城外灾民中可能藏匿着妖人,咱们就这么大咧咧地出去,岂不羊入虎口?”
顾凯皱着眉头也补充说道:
“昨晚刚拿下了梅知县,宛平县城上下官员正人心惶惶,我认为这个时候不宜开城赈灾,当要出面安抚那些官吏才是正事。”
李荣跟着点头称是。
他真是服了这位唐小爷,就宛平这个附京破县,谁来了都只能清汤寡水的小县城,竟然能被这位爷刮出大油水。
刚刚趁着唐辰洗漱更衣的时候,他悄悄问过顾凯,昨晚抄出多少金银。
结果顾凯告诉他,到现在还没点完,不过汇报上来的总数,已经超过十万两。
这还没算贴在佛像身上的金箔纸,和罗汉手中的传法经幢。
乖乖隆地咚,这要是挖地三尺那还不挖出一座金銮殿?
“真要挖出来了,那还做什么官,当什么狗腿子,妈卖批,还不得去找金丝楠木打一把龙椅,自己坐坐?”
“李荣。”正当李荣被自己大逆不道的想法吓一跳时,唐辰忽然喊出他的名字。
吓得他扑通一声跪地求饶道:“卑职错了,卑职不敢打造龙椅,更不敢挖金銮殿。”
听到他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唐辰和顾凯面面相觑,都是一脸困惑。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瞎想什么呢?滚过来,我教给你一件事,去用心做,你要做的好了,能轻而易举分辨出妖人和灾民,平叛后算你头功。
你若是做的不好,就凭刚刚你说的那句话,本驸马便打造一把狗头闸刀,当堂闸了你。”
唐辰一声吼,惊得李荣只觉脖颈处,凉风阵阵不息。
“卑职一定尽心竭力,誓为驸马爷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