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世明对上周济，难掩愤怒和憎恨。
“张世明。”
周济屈指抚在眉心，思索片刻：“张阁老家的嫡孙。”
他打量着张世明，笑里藏刀。
“人家是打了小的，来老家伙报仇。你们张家好与众不同，老的打不过，放个小的出来撒野，真是好能耐。”
这话如火上撒盐，又好似扯下张世明衣着，让他愤恨又羞恼。
“我们张家有门有户，后代子孙延绵不绝，督公没有兄弟姊妹吧？想来以后也不会有子孙，自然体会不到一家和睦的快乐。”
万人齐聚的街道，因为这番话骤然寂静下来。
灼阳当空，却似有寒蛇从脊背爬到肩头，脚坠重石，动弹不得。
沈清臣站在后面，他清晰看到周济脸上笑容尽消，取而代之的是阴沉，冷厉。
红衣翻飞，一片乌发入眼。
沈清臣动作极快，堪堪在长剑劈落张世明发顶时拦下。
兵刃交织的声音刺耳，如镜的剑面映照出一双眼。
周济道：“滚开！”
语调沉，气势悍人。
掌风凌乱，沈清臣鬓边发被折断。
两人的剑光在张世明周围闪动，耳边，鼻端，眼睛剑光闪闪，后背和脖颈绷直，他吓得一动不敢动。
周济近战彪悍，横剑死死压着沈清臣的软剑，逼到咫尺，看着他那张清隽的面孔更加生气。
沈清臣手腕一抖，软剑宛若灵蛇缠绕在周济剑身。
“此件事我来处理，你带陛下去登御船，不要误了时辰。”
“呵，你推波助澜时，可有想过时辰！”周济冷嗤：“今日之事，沈大人当居首功，张家出事你躲起来偷着笑便了，何必来管本督这些。”
沈清臣无可辩解，本就他利用周济煽动张阁老。
但此时此地，登御船最重要。
“此事算我欠你的，以后一定还你。”
四目相对，剑光似湖面起了雾，两人雾里看人。
片刻，周济收了剑，瞧着张世明随后落在李塘身上：“国子监，本督记下了。”
李塘垂下眼，如此轻拿放下吗？
御辇上的纱幔垂下，隐起那道红色身影。
沈清臣剑归鞘，低头看着张世明：“吾辈仰承父兄，得天恩入国子监，理应用心研学，报还朝堂。可尔等仗着身份，煽动群乱，惊扰圣驾，其罪其行难容。”
李塘听着有点不对劲，站起来：“沈大人，我们是——”
“什么也不是。”
沈清臣态度极其冷漠，眼眸深沉，紧锁李塘让他无所遁形。
“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世子若不服，可以令王爷早朝参奏便是。”
李塘张了张嘴，这跟他想的不一样。
沈清臣跟周济不是死对头吗？
如今周济被群起攻之，他不该趁机追打吗？
“即刻下狱，等候发落。”
小皇帝隔着纱幔，看皇城军将国子监学生全部押走，眼睛闪亮亮：“周济，沈大人好厉害。不过话说回来，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好？”周济挑眉，小皇帝点点头：“你瞧，他都给你善后呢。”
周济不屑，善后个屁。
御辇继续前行，刚刚经历一场风波，这会儿守卫官员皆是如鹌鹑，一步一行很是规矩。
紫禁河畔，小皇帝在御船三层顶端，身旁站着周济。
小皇帝将绑了明黄绸带的粽子垂进河里，接着一一投放祭品。
百官站在二层，文武分列两侧。
河面起了风，周济站在船头沉稳如山。
苏白玉悄咪咪拿着折扇出来，眼神落在周济身上，轻佻又风流。
靠近沈清臣，他低声道：“啧，原也没注意，如今这么一瞧，周督公还真是昳丽侬艳。”
沈清臣随着看过去，风吹起周济衣袖，背影挺拔清俊，肌肤白的发光。
他抬起手臂露出腰肢，一掌就能握住。
沈清臣却想到，发怒的周济眼尾泛着红，他眼皮垂下饱含威胁，眼尾那抹弧度勾人的很。
想到此，沈清臣道：“他若听见，有你好受的。”
苏白玉急忙摆手：“可不敢。”眼睛转动扫了眼四下，更靠近几分沈清臣，继续说：“周济最讨厌别人说他外貌，听说他以前是大太监李德禄的脔宠，后来又被先帝给瞧上。”
“民间流言，周济是吃了秘药，就为保持身段和容貌，原我也不信，可如今瞧他这般，啧，心痒痒。”
沈清臣没吭声，瞧见小皇帝走下来，带着群臣迎过去。
御船华丽，小皇帝玩心比较大。
但看朝臣过多，玩乐的兴致顿时没了，只能寄希望赛龙舟。
下船时周济在前，随后小皇帝，后边沈清臣跟着百官。
苏白玉跟在后面，见人走的差不多，摇动折扇悠哉悠哉。
他一只脚上岸，另一只脚刚刚抬起却猛然一疼，身子不稳掉进河里。
艹，哪个狗东西偷袭，不讲武德。
御辇回宫，群臣散去。
小皇帝换下衣衫，拉着周济在街头攒动。
“这个糖葫芦好吃，周济你尝尝。”
周济抬眼：“牙疼。”
小皇帝不信，咬一大口：“朕不疼。”
转身又看到人家卖面具，糖葫芦塞进周济手里，跟着一群孩子挤进去。
沈清臣见周济没跟上，抬脚走到摊边护着小皇帝。
周济随意打量四周，扭头一张老虎脸怼到眼前，他猛然愣住。
“哈哈。”面具移开，露出小皇帝恶劣又调皮的笑脸：“周济，你好胆小哦。”
沈清臣看了看老虎面具，并没有什么值得可怕的，周济会害怕？
周济眼皮微颤，幽幽道：“时辰到，该回宫批奏章了。”
小皇帝张大嘴巴：……
沈清臣轻笑出来，对上小皇帝迷茫的眼神，安抚道：“督公跟你开玩笑的，前面有杂耍，去看看？”
小皇帝攀住他的手，没好气瞪了眼周济：“就你会吓唬朕。”说完拽着沈清臣就冲进人群，周济落在后面没有动。
“督公。”
严冬从暗处走来，“属下去杀了张世明。”
今日长街之辱，定要他以死谢罪。
周济拨动着风车，瞧不出喜怒。
“杀人不过头点地，这多没意思。”
杀了张世明，清算张家，岂非给沈清臣清路，让他顺利登上首辅之位。
“让人把折子准备好，阁老三皇老臣，教子不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