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视最后一眼。
许一柠目光清明，江卓年只能将那些多余的思绪全部压下去。
“以后还当朋友吗？”他问。
“当然。”她答。
只是他们都清楚，哪门子的朋友都不算。
先别说许一柠身边已经有了别的男人，就她脱离许家回归她真正的位置，他们之间的交集只会越来越少。
她也有意主导这个方向。直至他们彻底成为两个不同世界的人。
这就是许一柠。她要做的事，即便再难她也会做到。
天边最后一丝光消失，天黑下来。
属于他们的那些靡靡之音，也终于落幕。
江卓年想大度，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祝福的话。他依然不认为自己比周时川差。也依然认为他足可与许一柠携手。
也许只欠时机。
什么也做不了的时候，只有四个字：潜龙勿用。
他单手插进裤袋，神色已经恢复往常的疏离凉淡，颇有“放下不再沉溺”的意思。
他跟许一柠说：“我希望你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如果和他走不下去，我不介意我们再强强联手。”
许一柠有些意外，她真诚地笑着：“即便许家那样一条捷径就摆在你眼前？你和唐晚月不也挺好的？江总好像舍近求远了。”
“未必。”江卓年不解释，他想要的，跟许一柠认为他想要的，有如天堑。都无所谓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
不是唐晚月不好，而是感情没有替代，不能将就。
他是重利没错，可也没有重利到明知自己想要的是谁，却去抱另一个。
正如许一柠所说，难道他不值得双向奔赴的感情吗？他认为他值得。
那么不是那个人就不行。少一点喜欢也不行。喜欢就要全身心，不留一点点遗憾。
他还年轻，许一柠也还没结婚，他喜欢他的，她选择她的，互不打扰又有什么不可以？
许一柠能为爱布局，他也能为一份值得的喜欢而自我沉淀。
不撞南墙不回头。
江卓年朝她伸手，“最后抱一下吧许一柠，就当提前为我庆贺星光广场的落成。”
见证我的成功以及……失去。
许一柠很大方地拥住他，都是成年人，话说到这里就等于将过去的种种合拢上。
再展开就是新的一页了。
只有江卓年知道，他在这轻轻一抱里有多疼。像被虫子咬啮般，是细细密密的疼，绵绵久久，入心入肺。
江卓年离开了。
却在开出来拐弯后停下来，忽然坐在那里就有种寂灭的感觉。
从前不识这种滋味也不知道它会这么痛。
他从来都是自信且强势的，殊不知命运它总会让人摔跟头，在最不可能的地方。
而他却摔了两次。同一地方。区别是第一次尚能自愈，这一次可能永远好不起来。
他又翻出烟来，叼在嘴里正要点着时，忽然看到那辆黑色迈凯伦要驶进北苑。
呵！真可笑。程斯然这种贱货，都这个时候了，还装这深情给谁看。
江卓年摁了喇叭，降下车窗，让黑色迈凯伦里的人看到自己。
它停下来。
江卓年把烟扔了，冷笑道：“还找她？你凭什么。”
程斯然不甘示弱：“那你又凭什么？”
江卓年眸光深深，“就凭她正式跟我断个清楚明白。你有吗？”
程斯然狠狠瞪他。但不得不承认，江卓年的话切中他的痛处。
他和许一柠闹掰的时候，朋友的身份也好，或者类似恋人也好，都没有好好告别过。
他们那时候连话都没有好好说过。其实是他没有好好跟许一柠说话。
那时候年少，犯贱，以为怎么说狠话他们都不会散。却怎么想得到，有些人一错过就永远找不回来，有些话一说错就永远回不了头。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样的地步？
江卓年可没时间看程斯然悔恨，他只想狠狠打击这个大件货，谁叫他拥有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不珍惜。
“别再找她，你不配。”
“当然，我也不配。”
程斯然一愣，随即森森地看向江卓年。想开打吗？
江卓年嗤笑：“你不会不知道，许一柠有喜欢的人了吧。我还可以告诉你他是谁。”
就像打开潘多拉的盒子，保证能让程斯然痛不欲生。
程斯然恍然有种心慌，说不上来是什么，直觉那是他不想知道的。
可江卓年却没放过他：“怎么，你不敢问？还是说你想到了什么？”
程斯然拧紧了眉，语气生硬：“要说便说，少在这里故弄玄虚。”
江卓年就等程斯然这句，他忽而噙着阴冷的笑，“那个人叫周时川。他们刚在一起，在许一柠知道她不是许家的孩子后。”
程斯然的耳朵里像有鸣声，好几秒反应不过来，甚至在重复那三个字：周时川，哦，周时川。
周时川！
许一柠喜欢周时川！为什么是周时川？不，应该说，她怎么会有喜欢的人，而那个人是周时川？
程斯然的手轻颤，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心里酸胀得难受。
是什么时候的事？许一柠一早就喜欢周时川了吗？不可能，不可能！那时候他就在她身边啊，她怎么可能喜欢周时川？
那后来呢？他们又是怎么有接触的？是在他出国后吗？
从没听说，也毫无所觉。
他不相信。
程斯然忽然就红了眼眶。他不信许一柠喜欢的人是周时川。他年少时那个死对头。
江卓年看着程斯然露出发疯般的嫉妒，他感觉好一阵痛快。
没错，就该痛死他。他以为他是什么很厉害的人吗？他以为许一柠非他不可吗？
他是许一柠的竹马，他占着那么多人求而不得的位置，他却轻易地毁了这份长久的默契，伤害了许一柠，他活该！
江卓年眼神锐利，“看来是你认识的人。那就不用我多说了。”
他准备启动车子。
“等等。”程斯然叫住他，面色阴沉，“你怎么知道的？”
江卓年露出讥讽的笑，“因为我不是你，蠢钝无知。就像她说的那样，你以为你是救世主？以伤害的前提来助人，你是怎么有脸一次次出现在她面前的？”
程斯然低吼：“我没伤害她。”
江卓年连一秒都没有，立刻接上：“没有吗？”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程斯然咬牙。
江卓年掀唇一笑。车子启动，扬长而去。
程斯然仿若陷入了痛苦的空白境界，越想在回忆里翻找什么，偏偏一无所获。
许一柠，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