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川最近的状态不太对。
林枫这个神经大条的小少年都能察觉到。
他悄摸的跑到林溪身边，小声嘀咕：“他是不是焦虑了？不是有个病叫微笑抑郁症吗，他是不是得了这个了？”
“其实考不好也没关系的，对吧姐？”少年眨巴眨巴眼，说不清是说周川还是说他自己。
“怎么，你也出心理问题了？”林溪瞥他一眼，“用不用我帮你做个心理疏导？”
林枫：“……不用了。”
“这事我知道了，你不用管，好好学你的，去做作业。”
“哦。”
把小少年打发走，林溪坐在桌前若有所思。
难道真的是学业太重了？
还是她布置的学习任务太累了？
她知道周川是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明显是安全感不足的表现，就像是流浪的狗狗受到善意对待，欣喜的同时却又担心再次被抛弃。
林溪决定去和他聊一聊。
今年周川虚岁已经18了，林溪还不知道他对自己的未来是怎么想的。
人都会更喜欢上进的孩子，林溪倒没说是逼着他们上进，但也不能无所事事吧？咳，主要他们家还不具备躺平的条件。
谁曾想，她还没去找到周川，周川已经先找到了她，表情出奇的严肃。
“姐姐，老师教的太深奥了，我跟不上，在教室里坐着也听不懂，就是在浪费时间。你教我，我听你的话，跟你学，行吗？”
一来就抛了个重磅炸弹。
林溪沉默了挺久，在周川嘴角的笑差点都维持不住的时候，她终于开了口，语气迟疑，“小川，不是我不想答应你，可是……你这跟把赌注全押在我身上有什么不同？”
“我不觉得我比老师们更厉害，我怕耽误了你。”她说。
周川露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看得林溪心里一酸，却还是强硬撇过头去。
她没办法承担另一个人的人生。别说是周川，就连林枫，她的亲弟弟，她想她也不会愿意的。
周川掐了掐掌心，指尖深深陷进皮肉，眼睛刷的一下就红了，眼眶湿润。他微微低下头，是一个完全臣服的姿态，哑声乞求：“姐姐，求你了，我真的跟不上……”
在门缝里偷听的林枫惊讶的张大了嘴巴，能塞下一个鸡蛋。
他知道周川在姐姐面前都会装得很乖，他能理解，毕竟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在姐姐面前不说脏话不打架，勤快又嘴甜，这样姐姐才会喜欢。但，他从来不知道，周川背地里竟然是这样子的……比他还拼啊！
但他姐不会答应的。
果不其然，林溪下一句话就是：“不行的，小川，你听话，哪里不会我们一起努力，还是跟着老师的进度对你更好。”
周川好像是听进去了，垂着眼睛不吭声，默默点了点头。
等林溪安抚了他很久离开之后，林枫才轻手轻脚走进来，看着浑身散发黑气的周川，叹了口气，“兄弟，你不想上学我理解，但你这理由也太假了。”
周川没搭理他。
林枫以为他还在伤心，又叹了口气，耸耸肩跑出去玩了。
安静的房间里，黑发少年捏紧了拳头，眼角的疤微微一动。他抬起头，对着窗台的阳光露出一抹浅笑。
他不会放弃的。
老师教不会他。
他不想听老师的，只想听林溪的。
林枫说错了，他不是想不上学，相反，他很想能考上学。
林溪所在的学校，本省最好的学校，他不可能进得去。
但隔壁的那所，他想去。
“……”
林溪以为周川已经放弃了那个不成熟的想法。
然而后面发生的一件事让她主动把少年带了回来。
事情是这样的，高中部只有高三年级召开了一次家长会，就是一次考前动员。
周川拜托林溪去一趟，林溪答应了。
“周川，那是你姐姐吗？”有个三年来从没跟周川说过话的男生这么问。
“我认识，那是林枫的姐姐。”另一个男生小声说。
“啊！我想起来了，她是前几届的学姐，学习特别好，还来过我们班呢！班主任说过的，林溪，你们忘了吗？”
“对对对，想起来了！可是，林枫的姐姐为什么要给周川开家长会啊？”
“可能因为……”
周川自始至终没有搭话，毫无反应，只是目不转睛盯着他座位上的那个女孩。
耳边轻轻响起“倒插门”三个字，也不知道是哪个胆子大的说的，声音压的很低，但周川还是听到了。
他舔了舔唇角，心想，倒插门好啊，他愿意得很。
这次家长会主要就是围绕高考，结束之后，林溪找到了班主任。这是带过她的班主任，她想去了解一下周川最近的状态怎么样。
结果让人很遗憾。
班主任说周川现在的确也没逃过课，上课也认真听了，可总是浑浑噩噩的，像是精神错乱似的，总之精神状态是不太好。这种状态很正常，高考前的焦虑，班主任见过许多。班主任知道周川是孤儿，原本打算找个时间带他去心理咨询室瞧瞧呢。
“咦？你和他是……？”
“他是我弟弟。”林溪斩钉截铁。
“老师，就不麻烦你了，我会抽空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林溪无奈的看了看远处的黑发少年。
周川在她的视线扫过来之前飞快低下头，沉默的样子看上去就挺郁闷，心情不好。
家长会过后，林溪真的带他去看了心理医生，周川也十分的配合，让他去他就去，听话得很。
心理医生和他单独聊了很久。
林溪去问结果，心理医生告诉她，情况非常不乐观。
反正最后就是说严重到如果继续让他在学校里，他会更加焦虑，可能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对学习也没有任何好处。
晨曦中学的历史上，高考之前也不是没有学生主动选择回家自学，只有在月考或者一些重要测验的时候才会到学校来，一直持续到高考。
心理医生建议他们可以这么做。
“姐姐，我没事，你不用担心。”周川绝口不提他想跟林溪学习的事，只是再三保证：“我在学校会好好学习，一定不辜负姐姐对我的付出。”
林溪更觉得窝心了。
她试探着问：“小川，如果你在家学习，姐姐教你，你愿意吗？你放心，姐姐会尽力。”就这一次，林溪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不是对的。
黑发少年好像很震惊，半天没反应过来，“上次……上次……”
“上次是拒绝你了，但现在你还愿意吗？”林溪凝视着他的眼睛，不错过一丝眼神变化。
周川：“我愿意！”
“这件事我会跟你班主任说，但你每个月的月考要去，不能懈怠。我们先说好，如果成绩比在学校里学习更不理想，这件事就算了，你同意吗？”
“同意同意，我同意的。”
“……”
就这样，周川，彻底归林溪管了。